关键设备国际招标的预备方案，在叶凡近乎苛刻的审阅下，几易其稿，终于成型。
方案最大限度地排除了人为操控空间，强调了技术标准的权威性和流程的透明度。
叶凡将其提交给项目办内部讨论时，能明显感觉到一些负责具体事务的干部眼中的畏难情绪——这套方案，意味着他们以往可能熟悉的某些“操作空间”被彻底堵死了。
就在方案即将报送领导小组前置审核的前夕，一个消息如同无声的惊雷，在叶凡耳边炸响。
消息来源并非正式渠道，而是郑国明主任在一次看似随意的单独交谈中，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透露的。
“叶凡啊，”郑国明泡着茶，语气如同闲话家常，“招标方案我粗略看了，很严谨，考虑得很周全。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把这个项目打造成一个阳光工程、廉洁工程的标杆了。”
“这是省委的要求，也是项目办的职责所在。”叶凡谨慎地回答。
“嗯，有这个决心很好。”郑国明点点头，话锋却微微一转，
“不过啊，有时候也要考虑一下现实的可操作性。这么大的项目，这么关键的设备，牵扯到国际竞争、技术壁垒，甚至……更高层面的外交和经贸考量。完全卡死，一点灵活性都没有，会不会……影响最终择优的结果？毕竟，我们首要目标，是确保拿到最适合工程、性价比最高的技术和设备。”
叶凡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听出了郑国明的弦外之音。这不是对方案本身的否定，而是在提醒他，存在着超越项目办、甚至超越常规招标规则之上的“更高层面考量”。
这种考量，可能来自国家部委，可能来自更高级别的领导，也可能与某些强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有关。
“主任，您的意思是……”叶凡需要更明确的提示。
郑国明却没有明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叶凡，你是个聪明人。水至清则无鱼，但这个‘清’的度，需要你自己在具体工作中去把握。既要坚持原则，也要有政治智慧，要能领会和贯彻……更宏观的意图。”他轻轻吹了吹茶杯上的浮沫，
“方案可以先按你们的报，但在后续的评审专家遴选、乃至标书细则的微调上，可能还需要根据情况，保留一定的……弹性。”
“弹性”二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叶凡试图构建的绝对公正的泡沫。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精心设计，在某种更强大的力量面前，可能依然脆弱不堪。
郑国明的话，代表着一股他无法忽视的力量和态度。如果他坚持己见，很可能在后续环节遭遇无形的阻力，甚至被批评为“不懂政治”、“缺乏大局观”。
但如果他妥协，哪怕只是留下一个小小的“弹性”口子，他精心守护的原则底线，就将出现第一道裂缝。
这是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他坚守的堡垒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