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道由三位太上长老意志重叠而成的、干涩而怪异的声音,在这一刻,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惊恐。
他们那空洞的眼窝之中,不再是古井无波的死寂,而是燃起了两团代表着极致骇然的鬼火。
他们引以为傲,参悟了千年的寂灭法旨,那足以从法则层面上抹杀元婴存在的至高神通,竟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一种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道”,硬生生地……挡住了!
不,那不是“挡住”!
那是……碾碎!
吞噬!
对方那由五色神光构成的轮盘,仿佛一个完整的、自成循环的世界。
他们的寂灭之道,就像一条试图污染大海的溪流,在接触到那片汪洋的瞬间,便被其浩瀚无垠的体量,彻底同化、消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完完全全的……碾压!
他们活了数千年,他们见过所谓的天才,见过所谓的妖孽,甚至亲手镇压过试图挑战宗门秩序的元婴巨擘。
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怪物!
陆沉身后那巨大的五行轮盘缓缓转动,五色神光流转不休,将他衬托得如同一尊执掌天地法则的远古神只。
他没有回答那三位太上长老的问题。
他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着那三具仿佛随时都会化作飞灰的干瘪身躯,反问道:
“我,是未来。”
“而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是寄生于这宗门之上,苟延残喘的腐朽亡魂?还是……守护着某个行将就木的旧日秩序,不肯放手的可怜狱卒?”
他的声音平淡,却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三位太上长老,乃至殿外那位元婴宗主的心头!
那三具干尸般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们空洞的眼窝中,那两团鬼火剧烈地跳动起来,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开口。
因为,陆沉说对了。
他们,就是狱卒!
“看来,我猜对了。”
陆沉缓缓收起了身后的五行轮盘,那股足以镇压天地的道韵,随之敛入体内。
大殿内的恐怖压力骤然一松,但所有人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也罢。”
陆沉的目光,越过了那三位太上长老,落在了殿门口,那位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脸色变幻不定的宗主身上。
“既然看门的老狗说不清楚,那便由你这个‘主人’,来告诉我吧。”
“十年前,你为何要杀我?”
“你明知我无辜,明知林啸之言漏洞百出,却依旧下了那道追杀令,将我逼入绝境。”
“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理由,能让一位执掌一宗的元婴之主,不惜扼杀一位被誉为‘炼器奇才’的弟子,也要将我置于死地。”
“现在,玄冥已死,这些老家伙也奈何我不得。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陆沉的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与一位老友叙旧。
但那份平静之下,所蕴含的,却是足以让元婴修士都为之胆寒的绝对自信与……压迫感!
宗主那双如同星辰般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陆沉。
许久,许久。
他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无奈、忌惮,与如释重负的……苦笑。
“你赢了。”
宗主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们,都低估了你这个‘变数’的成长速度。”
他没有再试图动手,也没有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因为他知道,在眼前这个已经触摸到“道”之本源的怪物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他转过身,望着青云宗后山那片终年云雾缭绕的禁地方向,眼中流露出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
“也罢,这个秘密,本就已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既然你已拥有掀翻棋盘的力量,那么,让你知晓这一切,或许……也正是天意。”
a 宗主深吸一口气,他接下来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宇宙的超新星,瞬间引爆了陆沉的认知!
“你以为,青云宗是什么地方?”
“名门正派?修仙圣地?”
宗主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不,你错了。”
“这青云七十二峰,这绵延万里的护山大阵,这所谓的仙家福地……从它建立的第一天起,它就不是宗门。”
“它是一座……监狱!”
监狱?!
陆沉的瞳孔,猛然一缩!
就连他身后的赤阳长老,听到这两个字,都露出了匪夷所s所思的表情!
“这座监狱,镇压的,是数万年前,一位自天外而来的……域外天魔!”
宗主的声音,变得无比幽深,仿佛在讲述一段被岁月尘封的禁忌历史。
“那位天魔,强大到无法被杀死。我青云宗的创派祖师,一位化神期的大能,联合了当时此界最顶尖的数位强者,耗尽毕生心血,才以这青云山脉的地脉为基,以七十二峰为阵眼,布下了一座‘七十二地煞锁天大阵’,将其……勉强封印于此地之下!”
“而我们这些所谓的‘长老’、‘宗主’,从第一代开始,我们真正的使命,便不是光耀门楣,不是传承道法。”
“而是……世世代代,守护这座监狱,加固这道封印的……狱卒!”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陆沉和赤阳长老的心头!
他们脚下的这座巍峨宗门,竟是一座镇压着域外天魔的……万古牢笼!
“那他们……”陆沉的目光,落在了那三位太上长老的身上。
“他们,是这道封印最后的‘阵核’。”
宗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凉,“他们早已寿元将尽,却不能坐化,不能轮回。只能以秘法将自己化作半生半死的活死人,与地脉相连,用自己那日渐腐朽的‘寂灭之道’,去中和、消磨那天魔永不枯竭的魔气,延缓封印的崩溃。”
“他们,是我青云宗,最可敬,也最可悲的……英雄。”
陆沉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三位太上长老一出现,便要对他下杀手。
并非是私怨,也并非是为玄冥出头。
而是因为,他的存在,他身上那股与此界截然不同的、圆融自成的五行道韵,对这座依靠“平衡”来维持的万古大阵而言,是一个……致命的变数!
“十年前,我之所以要杀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宗主仿佛看穿了陆沉的想法,坦然说道。
“你那五行杂灵根,本就异于常人。你在炼器之上展露出的那种‘平衡’天赋,更是让我感到了一种……不安。”
“我担心,你的成长,会引动地脉灵气的异变,从而影响到封印的稳定。所以,我做出了一个最‘理智’,也最冷酷的决定——将你这个‘变数’,在萌芽状态,彻底抹杀。”
“为了宗门,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个弟子,在我看来,是值得的。”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冷漠。
仿佛在叙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交易。
“只可惜,我算错了一切。”
宗主的脸上,再次露出那抹苦涩的笑意。
“我没想到,你不仅没死,反而因祸得福,走出了一条……连我都无法理解的通天大道。”
“你如今的‘道’,太强,太完整了。它的存在,就像一颗投入精密仪器中的太阳,它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脉动,都在与这地脉大阵产生共鸣,从而……加速了封印的崩溃!”
他指着那三位太上长老。
“他们之所以会醒来,便是因为,封印已经出现了裂痕!他们是被那天魔泄露出的魔气,活生生……惊醒的!”
“陆沉,你明白了吗?”
宗主转过身,那双星辰般的眼眸,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姿态,凝视着陆沉。
“你我之间,本无私怨。但你的归来,却将整个青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推向了……毁灭的悬崖!”
这番惊天之秘,让整个议事大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赤阳长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话语,在这沉重如山岳的真相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终于明白,为何宗主会如此冷酷,为何玄冥会那般疯狂。
他们所做的一切,无论对错,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这个……摇摇欲坠的牢笼。
“所以,你们想怎么办?”
陆沉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杀了我,来稳固封印?”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宗主,扫过那三位面露复杂之色的太上长老。
“你们,还做得到吗?”
做不到。
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时浮现出这个绝望的答案。
“我们,杀不了你。”
那道由三位太上长老重叠而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无奈。
“但,天魔,即将出世。”
“这方天地,将因此倾覆,亿万生灵,将化为焦土。”
“陆沉……”
三位古老的存在,那三具干尸般的身躯,在这一刻,竟对着陆沉,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他们那早已僵硬了千年的……腰。
“你,是因。”
“亦可为……果。”
“我等,以青云宗万年基业,以这天下苍生之名……”
“求你,助我等,重固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