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刃离头顶只剩三寸，风压割得脸生疼。
我没动，寒星也没动。她靠在我肩上，呼吸短促，手指还死死抠着我袖口的银纹。那枚星盘碎片躺在地上，裂了道缝，像块被踩过的旧铜钱。
渊主嘴角咧开，九柄血刃缓缓下压：“调试员是吧？那你有没有测过——当所有漏洞都被补上时，系统会不会因为太过完美，反而死机？”
这话居然是我说的。
他顿了一下，眼神微变。
就是现在。
“寒星。”我低喝，“把碎片……按进你锁骨血契。”
她一愣，没问为什么，手已经抬起来。指尖沾着血，颤得厉害，却准确地抓起那块破铜烂铁，咬牙往锁骨下方摁去。
“嘶——！”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猛地绷直。金光从她血脉里炸出来，顺着经络窜上脖颈，又冲向四肢。那道契约纹路像是活了，泛起熔岩般的红，把碎片一点点吞进去。
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嗡鸣。
碎裂的青铜表面，裂纹开始蠕动，像是有东西在里面重新拼接。下一瞬，轰！
一声轻爆，碎片炸成三枚暗金小刃，呈品字形悬空而立，刃尖微微震颤，指向血刃阵的三个连接点。
我折扇轻挑，指间发力，扇骨敲在太阳穴上，强迫异瞳视野聚焦。
“去。”
三刃疾射，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咔。”
不是多响亮的声音，像老木门卡住的插销突然松了扣。但整个三角阵瞬间失衡，九柄血刃齐齐一震，旋转节奏错乱，刀锋偏移，彼此撞击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哐当！”
一柄血刃率先坠地，砸出火星。紧接着，第二柄、第三柄……接二连三摔下来，横七竖八插在石面上，再不动弹。
渊主踉跄后退，左手猛地从天命石上抽回，黑雾倒卷入体，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色：“你们……怎会有星盘核心？！”
我收扇垂手，遮住左眼琉璃镜的微光：“三千年前我就把星盘拆了，每一粒尘埃都藏着一枚碎片——你不知道？”
他怔住。
半息。
随即仰天大笑，笑声震得墓底嗡嗡作响：“知道又如何？楚昭，你以为这就是结局？”
话音未落，天命石猛然一震，石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楚昭”之名，每一道因果线都在疯狂跳动。紧接着，一道粗壮金光自石顶喷涌而出，如瀑布般将渊主全身笼罩。
他站在光中，身形逐渐变得透明，仿佛正在与天命石融合。
寒星靠墙喘气，锁骨处的契约纹还在发光，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三道暗金轨迹游走。她抬起手，摸了摸胸口，声音虚弱：“它……进去了？”
“嗯。”我盯着那团金光，“不是进去，是被接纳入系统了。”
“那咱们……赢了吗？”
“没。”我摇头，“这才刚开始。”
她咧了咧嘴，想笑，结果牵动伤口，倒抽一口冷气：“你还真是一点情调都不给啊，主人。”
“情调能破阵？”我瞥她一眼，“刚才那一招，是你拿精血喂出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透支。”
“可不嘛。”她撑着墙慢慢站起来，战戟拄地，“你要早说这破铜烂铁还能这么用，我上个月就把它塞进去了，省得天天被你说成废物。”
“它本来就是废物。”我冷笑，“要不是你这蠢狗崽子一直拿它当挂饰贴身带着，吸收你的血气和妖力养了三年，它连响都响不了。”
她嘿嘿一笑，眼角朱砂痣有点发烫：“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感谢你把我唯一能用的后手搞得像个廉价护身符？”我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总嫌冷，非得把它贴肉挂着取暖，这玩意儿早就氧化成渣了。”
“嘿，感情我这是帮大忙了？”
“帮忙？”我嗤笑，“你那是懒，懒得修炼，懒得保养法器，整天就知道蹭我阁里的炭火，吃我库房的肉包子。”
“我可是记得，你欠我三顿。”她眨眨眼，“等打完这一架，加利息，我要五顿，带卤蛋的。”
“做梦。”我转头看向天命石，“先活过今晚再说。”
金光越来越盛，渊主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其中。他的声音从光幕里传出，带着奇异的回响：“楚昭，你引以为傲的漏洞，不过是系统运行日志里的报错记录。而我，即将成为新的操作系统。”
“哦？”我扇子一抖，“那你有没有查过系统兼容性列表？”
“你说什么？”
“我说——”我抬手，折扇指向天命石顶端那团混沌光影，“你这个版本，支持‘不存在的用户’登录吗？”
话音落下，渊主的身体猛地一僵。
金光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波动，像是信号中断了一帧。
我嘴角微扬。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但他装不知道。
这就好办了。
寒星忽然拽了我一下：“主人，你看！”
我顺她目光看去，只见天命石表面，那些原本密布的“楚昭”命线，开始一根根断裂。不是被切断，而是……自动注销。
就像系统检测到非法账户，正在批量清理。
“呵。”我轻笑，“还挺智能。”
“不对。”寒星皱眉，“怎么全是‘楚昭’的线在断？其他人的都没事。”
“因为它分不清。”我说，“在它眼里，所有叫‘楚昭’的命运投影，都是冗余数据。但它不知道——真正的冗余，是那个自称‘渊主’的冒牌货。”
“啥意思？”
“意思就是。”我眯起眼，“它正在自动清理‘重复文件’，而你家主人恰好是唯一的原始文件——虽然这文件本身，压根就不该存在。”
寒星听得一头雾水：“所以……它是要删你？还是保你？”
“都不重要。”我收起扇子，“重要的是，它开始自己做判断了。一旦系统有了自主决策倾向，就会出现逻辑冲突。而逻辑冲突——”
“就是漏洞。”她眼睛一亮。
“答对。”我点头，“奖励免一顿包子。”
她刚想骂人，忽然脸色一变：“小心！”
我猛回头，只见金光中的渊主猛然睁眼，九柄血刃竟在刹那间重新凝聚，悬浮于空中，比之前更加凝实，刀身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
“楚昭。”他声音冰冷，“你以为藏了几块碎片，就能动摇天命根基？”
“我不用动摇。”我淡淡道，“我只要看着你，被自己的完美反噬。”
他冷笑：“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不可逆。”
话音未落，天命石轰然震动，金光如潮水般扩散开来，瞬间覆盖整个墓底。我们脚下地面浮现出巨大的阵纹，像是某种认证协议正在强制加载。
寒星握紧战戟，站到我身侧：“这次……该怎么破？”
“不破。”我说，“等。”
“等什么？”
“等系统蓝屏。”
她愣住：“哈？”
我盯着那片金光，低声说：“一个不能处理‘悖论’的操作系统，迟早会因为无限循环而死机。而现在——”
我抬起手，折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
“它已经开始循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