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刚离手，三柄血刃就像闻到肉腥的野狗，猛地调头扑了过去。空中“铛”地撞成一团火星，硬生生撕开一道斜口子。我一把抄起寒星，贴着碎石堆往前滚了两步，折扇横拍地面，尘土哗啦扬起一片，遮住视线。
“别闭眼。”我压低声音，手指扣住她手腕，“等会儿要你动手。”
她没应，但眼皮颤了一下，算是听进去了。
头顶嗡鸣声越来越密，剩下的血刃在空中盘旋一圈，重新列阵，刀尖齐刷刷对准我们藏身的位置。渊主的虚影浮在天命石前，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破局？”他冷笑，“她的血撑不了多久，你也一样。”
我没理他，低头看寒星。她嘴唇发白，呼吸浅得像风里摇晃的烛火，锁骨下的纹路几乎看不见了。刚才那一波血珠引刃耗得太多，现在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可接下来这一步，非她不可。
我抽出折扇，在她掌心划了一道。血渗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淌。我扶着她的手腕，把血抹在扇骨上，低声说：“天命石认命定之人，不认杂种。但它有个毛病——怕混沌。”
她睫毛动了动。
“你不是纯人，也不是纯妖，连魂都算不上完整。”我扯了下嘴角，“所以它识别你的时候，会卡bug。”
她费力地抬起眼，眼神有点懵。
“就像老式门禁刷两张卡，系统会死机。”我说，“你现在就是那张多余的卡。”
她想笑，结果咳出一口血沫。
我扶她站起来，踉跄两步，走到天命石前。石面泛着冷金光，残章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像是被谁用布反复擦过。空气里有股铁锈味混着檀香，呛得人脑仁疼。
我把她手按上去之前，先用自己的血在她掌心画了个符。不是什么高深法诀，就是《漏洞手册》里记的一句闲笔：“酉时不拜神，香火不入魂”。
这话本来是用来忽悠香客逃供奉的，但现在正好反着用——让她的魂暂时“不合规”，避开天命石的排斥机制。
指尖触到石面的瞬间，金光猛地暴涨。
寒星整个人一震，像是被雷劈中，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我立刻单膝跪地，用肩膀顶住她后背，咬牙撑住。
“撑住。”我盯着石面，“这是他的坟。”
石面开始震动，像是里面有东西要冲出来。金纹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像藤蔓缠树，速度越来越快。她疼得牙齿打颤，指甲抠进我胳膊里，但我没松手。
渊主的脸色变了。
“你在做什么？！”他怒吼，双手猛抬，剩下九柄血刃齐齐转向，朝我们当头砸下。
我没躲。
反而把折扇插进地缝，腾出两只手死死抱住寒星腰身，把她整个人往前推了一寸。
“就是现在！”
那一瞬，天命石像是活了过来。金光倒卷，如巨口吸气，直接把漫天血刃吸得偏了方向。几柄冲在最前的当场扭曲变形，咔嚓一声碎成渣。
渊主闷哼一声，虚影晃了晃，像是被人抽了根筋。
“你敢——！”他咆哮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楚昭！你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危险！”
“我知道。”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才让你先进去。”
话音未落，寒星的手彻底压上了残章。
轰！
整块石头像炸了锅，金光冲天而起，直贯墓顶。石面裂开一道细缝，一股黑气从里面喷出来，卷着断刃碎片和血珠残渣，全往渊主身上扑。
他开始溃散。
先是手指化成灰，接着是手臂、肩膀，一层层剥落，像烧焦的纸片。他拼命挣扎，想往后退，可天命石像是长了嘴，死死咬住他的神魂，一点一点往里拽。
“楚昭——！”他嘶吼，声音里第一次没了那种伪善的从容，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你不过也是个……”
话没说完，整个人被猛地一扯，嗖地钻进石缝里。
金光缓缓回落，墓底重归昏暗。只有天命石还在微微震颤，像是刚吞了什么难消化的东西。
我松开手，寒星软软地倒下来，我赶紧接住，让她靠在我腿上。她眼睛闭着，脸色惨白，但胸口还有起伏，掌心那道伤口还在流血，血丝顺着石面往下淌，像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我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灰，抬头看那块石头。
安静了。
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这种地方，从来不会真安静。
我伸手探她鼻息，还算稳。又摸了摸她锁骨下的纹路，凉得像冰，但没完全熄灭。至少还能活。
“喂。”我拍了下她脸颊，“别睡太久，待会还得干活。”
她没反应。
我叹了口气，想把她抱起来换个地方，刚动一下，天命石突然“嗡”了一声。
我立刻停住。
石面那道细缝还没合上，边缘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某种开关被触发了。金纹缓缓流动，组成了几个我不认识的字。
然后，一滴血从裂缝里渗了出来。
不是寒星的。
颜色更深，带着点紫黑，落在地上时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烫到了石头。
我皱眉，慢慢往后挪了一步。
那滴血没停，继续往外冒。一滴，两滴，三滴……很快在地上积成一小滩。诡异的是，它没有扩散，而是聚在一起，像有生命似的轻轻晃动。
我握紧折扇，盯着那滩血。
它开始变形。
一点点拉长，隆起，最后竟站了起来——
是个模糊的人形，通体由血构成，没有五官，只有两个凹陷的眼窝，直勾勾对着我。
我冷笑：“哟，这就迫不及待想出来串门了？”
血人没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指向天命石内部。
我正想嘲它两句，忽然发现寒星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无意识的抽搐。
是主动的。
她五指蜷缩，像是在抓什么东西，嘴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回来。”
我心头一跳。
低头看她脸，她依然闭着眼，可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梦里跟谁拉扯。
再看那血人，它依旧举着手，姿势没变。
我忽然明白了。
它不是在指我。
是在指她。
我一把抓住寒星手腕，想把她手从石头上掰下来。可她的手指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更糟的是，她掌心的血开始逆流——不是往下淌，而是往石头里钻。
我猛地想起《漏洞手册》里一条边角料记录：
“封印反噬期，施术者易成锚点。”
糟了。
这石头不是只关渊主。
它还想留个看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