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接,掌心只留下一道温热的痕迹,转瞬即凉。
楚昭的手化成光点散开后,整个墓底像是被谁按下了重启键。金光不再只是从天命石里往外喷,而是开始往天上收,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四面八方的规则都抽成了丝线,缠在那块裂开的石头上。裂缝深处有符文在重组,一个个字浮出来又碎掉,像是系统更新时疯狂刷屏的日志。
“非此界者不得留痕。”
八个古篆突然在地面浮现,泛着冷金色,笔画刚成型,寒星就扑了上去,一掌拍进自己掌心割出的血口,想用半妖血激活契约纹路,强行把楚昭的影子钉回来。
可她刚触地,金光猛地回旋,像警报拉响,一股无形力道把她掀翻出去。她摔在地上没再爬起,只是仰头盯着那团越来越淡的光影,声音哑得不像话:“你不是说……漏洞不会死吗?”
楚昭没答。
他动了动手指,动作慢得像是卡帧。然后抬起那只几乎透明的手,轻轻一点虚空。
“留……痕。”
两个字被他改成了“因果记忆”。
语法错了半个音节,规则就偏了一寸。原本排斥一切外来痕迹的禁制,忽然允许了一丝感知留存——寒星还能看见他,还能听见他,哪怕这只是世界打的一个补丁。
他笑了下,嘴角扬起的弧度还是那么欠揍。
“狗崽子,别哭。”他说,“哭多了显蠢。”
寒星咬住嘴唇,没说话。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但她还是把星盘碎片攥得更紧,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金光越聚越密,整个天墓都在震。穹顶裂开一道口子,外面不是天空,而是一片混沌的漩涡,像是三界的底层代码正在重写。那些光顺着裂缝往下灌,像液态的法则,浇在楚昭身上,一点点把他往那个漩涡里拉。
他的脚已经看不见了,小腿也快没了,整个人像一段即将断信号的影像。
“新世界没有天命簿。”他忽然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像传讯符接触不良,“没有渊主……也没有‘楚昭’这号人。”
寒星猛地抬头:“那你算什么?!”
“我?”他顿了顿,唇角翘得更高,“我本来就是个漏洞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带着笑。
不是嘲讽,不是讥诮,是一种……终于松口气的轻松。
“三千年前天道写代码,漏了个变量,把我当异常删了。结果删不干净,反倒让我钻了空子。”他抬手摸了摸左眼的位置,琉璃镜早烧没了,那只异瞳却还在发光,像最后一条未关闭的调试通道,“后来我发现,我不是被创造出来的,我是……系统自己长出来的bug。”
寒星喉咙一紧。
“所以你就一直改规则?就为了……活着?”
“不。”他摇头,“是为了活得不像个错误。”
他又点了一下虚空,这次是在她额前虚按。一道微光渗入她的识海,留下一句文言冷笑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唯昭可破。”
下一秒,那句话自动变成弹幕,在她脑子里刷了一行小字:“前方高能,建议保存。”
寒星愣住。
她懂了。
这不是告别。
这是他早就藏好的后门。
金光忽然剧烈波动,整个墓底开始扭曲,时间流速变得不稳。楚昭的声音也开始断续,一句话要隔好几息才能说完。
“记住了……”他看着她,眼神清明,“如果新世界太平到连一个bug都没有……”
他顿了顿,像是信号中断。
寒星屏住呼吸。
“那你可就真没人管了。”
话音落,他整个人晃了一下,轮廓进一步稀薄,只剩头部还能勉强辨认。五官模糊,但那抹笑还在。
她突然冲上前一步,却被新生的光幕挡住。这回不是防御阵法,而是规则本身在排斥她——她属于新世界,而他正在被旧系统回收。
“楚昭!”她喊,“你说让我刺你心脏!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他似乎听到了,微微偏头。
嘴唇动了动。
“红绳……不是遗物。”
寒星一怔。
她低头看向自己颈间那根红绳——三年前他随手扔给她系头发的“破烂”,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力量唤醒了。
她猛然想起第一次闯进玄冥阁那天,自己被渊主的毒气侵蚀,快要断气时,他割开手腕喂她一口血,顺便把这根红绳绑在她发上,说:“别死了,麻烦。”
原来那时候……
他已经埋下了第一个漏洞。
金光开始向穹顶收缩,楚昭的身影彻底化为一道流光,缓缓上升。他的意识还没完全散,最后一丝残念仍悬在空中,像是等待某个触发条件。
寒星跪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那团光。
她没再喊,也没再挣扎。
只是抬起手,用指尖蘸着唇边的血,在掌心一笔一划写下“楚昭”二字。
血没滴落。
反而被空气中一道虚影吸走一丝气息——像是某页残破的羊皮卷,在暗处轻轻颤了一下。
楚昭似有所感,最后偏了偏头。
唇形微动。
几个字飘了出来,轻得像风:
“红绳……不是遗物。”
光骤然暴涨,整座天墓被金芒吞没。规则重构的轰鸣声中,那道流光冲入穹顶裂缝,消失不见。
金光未散,仍在奔涌。
寒星跪在原地,掌心血字微光闪烁,星盘碎片在她手中安静下来,篆文悄然变成一行小字:
“系统更新中,请勿关机。”
她抬起头。
裂缝之上,混沌翻涌。
忽然,一片焦黄的纸角从漩涡边缘飘了下来,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
纸面上,一个字正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