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玲珑苏醒的消息如同春风,迅速吹散了笼罩在帝国上空的些许阴霾,带来了久违的振奋。然而,当她与慕容翊在摄政王府书房再次会面时,两人都清楚,这振奋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慕容翊详细告知了沈玲珑昏迷期间的所有情况,尤其是海底监视点传回的日益紧急的消息。“……能量波动持续增强,活性组织扩张速度加快了近一倍。我们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沈玲珑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的地图上划过,落在那片被标记为深红禁区的海域。“它们在被海战的能量和……死亡所吸引。”她抬起眼,眸中星辉流转,“或者说,它们在‘进食’。战争、恐惧、绝望,这些混乱的情绪和能量,是它们的资粮。”
慕容翊眼神一寒:“绝不能让它继续壮大。”
“所以,我们不能被动等待它上门。”沈玲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帝都的万家灯火,那些灯火在她感知中,如同无数微弱却坚定的秩序光点,“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它完成最终的积累之前。”
她转过身,看向慕容翊:“我需要墨衡,需要技术局全部的资源,还需要……王爷您的全力支持。”
“你需要什么,帝国便提供什么。”慕容翊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技术局最深处的绝密工坊,如今已成为帝国最高等级的禁区。
沈玲珑、慕容翊、墨衡以及几位签下生死状、绝对忠诚的核心大匠,围在一个巨大的沙盘旁。沙盘并非地形,而是沈玲珑根据多次感知,结合监视点数据,构建出的海底巢穴及其能量流动的模拟图景。那扭曲的遗迹、搏动的巢穴核心、蔓延的活性组织以及污浊的能量流,以一种近乎抽象却直指本质的方式呈现出来。
“看这里,”沈玲珑手持一根细长的光棒,指向巢穴核心与古老遗迹基座连接的几个关键节点,“这些节点,是它将混乱秩序‘根植’于物质界的锚点,也是其能量循环的枢纽。它们本身结构异常稳固,常规攻击难以撼动。”
光棒移动,指向巢穴核心外围那些不断蠕动、散发着精神污染的活性组织。“这些是它的触手和屏障,既是攻击武器,也是感知和防御器官。它们对物理和能量攻击有很强的抗性,但最惧怕……纯粹的、高度凝聚的‘秩序’冲击。”
最后,光棒点向那不断搏动、散发出最强烈恶意波动的巢穴核心。“这里,是‘织梦之梭’的意识载体和混乱之源。它并非完全的物质存在,更像是一个依靠吞噬外界秩序(包括生命、能量、文明痕迹)来维持自身存在的‘逆秩序奇点’。”
她的分析清晰、冷静,如同在解剖一个复杂的财务欺诈案,将对手的架构、弱点、运作模式剖析得淋漓尽致。
“因此,我们的攻击必须分为三步,如同审计查账,环环相扣。”沈玲珑目光扫过众人,“第一步,‘断根’ 。我们需要一种能够穿透深海阻隔、精准摧毁那些能量锚点的武器。它需要极强的物理穿透力和能量爆发力,最好能附带一定的秩序震荡,干扰其与遗迹基座的连接。”
墨衡立刻接口:“我们可以基于新型‘源矿’动力核心,设计一种超空泡水下投射器!利用极高的初速和特殊的破甲弹头,应该可以做到!秩序震荡……或许可以在弹头内铭刻简化版的‘清心’法阵,虽然效果微弱,但叠加物理破坏,或可生效!”
“好。”沈玲珑点头,光棒移向第二步,“第二步,‘破障’ 。在锚点被破坏,巢穴能量循环出现紊乱的瞬间,我们需要大面积清除那些活性组织,打开通往核心的通道。这种武器不需要极致的穿透力,但需要大范围的、持续的秩序净化效果。”
一位擅长能量法阵的大匠沉吟道:“大规模的秩序净化……这……或许可以借鉴古籍中记载的‘煌光阵’,但需要巨大的能量支撑,而且如何在水下布设并启动是个难题。”
“能量由新型动力核心解决。”沈玲珑果断道,“布设方式,可以考虑由特制的潜航器携带阵基,在指定位置快速投放并激活。我们需要设计一种能够短暂在水下形成强大秩序力场的装置。”
“第三步,”沈玲珑的光棒最终重重地点在沙盘上那个搏动的巢穴核心上,“‘碎核’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我们需要一种能够直接作用于其混乱本源的武器。它必须能够无视其非物质的特性,将高度凝聚的‘秩序’概念,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直接刺入其核心,引发其内部的秩序崩溃链式反应。”
工坊内一片寂静。前两步虽然困难,但尚有技术路径可循。而这第三步,“秩序武器”,已然触及了神之领域,超出了他们现有的认知范畴。
慕容翊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需要什么,无论多么困难,都必须造出来。”他看向沈玲珑,“你需要什么?”
沈玲珑闭上眼,识海中的星辰核心缓缓旋转,与沙盘上模拟的混乱核心隐隐对抗。她回忆着引导舰队攻击“山岳级”时的感觉,回忆着汲取帝国集体意志时的感悟。
“我需要……一个‘载体’。”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同凝聚的星辉,“一个能够承载并放大我‘秩序审计’之力,将其转化为实质性能量冲击的载体。它本身必须拥有极高的秩序稳定性,能够承受概念层面的力量灌注而不崩解。”
她的目光落在了工作台上那块暗红色的“源矿”残片上。“或许……它可以作为核心。但它还不够‘纯净’,内部依旧残留着烈日帝国的混乱烙印,需要被‘净化’和‘重铸’。”
她又看向墨衡和几位大匠:“我需要你们,将帝国目前最顶尖的材料学、能量学、法阵学知识,全部融汇起来,设计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容器’。这个容器的唯一目的,就是承载并释放‘秩序’。”
沈玲珑伸出手指,指尖精神力凝聚,在空气中开始勾勒。点点星光随着她的指尖流动,逐渐构成一个极其复杂、充满了几何美感与玄奥韵律的三维结构图。那结构仿佛融合了最精密的机械、最古老的法阵以及某种超越现世的规则符号。
“这是我构思的‘秩序投射器’初步蓝图。”沈玲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无比明亮,“它内部需要多层嵌套结构,用于能量的提纯、放大、聚焦。核心驱动,使用净化后的‘源矿’。外部导能材料,需要能够完美传导秩序波动的特种合金。最关键的核心聚焦部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自己眉心之间,语气平静却石破天惊:
“可能需要……以我的星辰核心分润的一丝本源之力,作为‘引信’。”
“不行!”慕容翊第一个反对,脸色骤变。涉及沈玲珑的本源,风险太大,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唯一可能成功的办法。”沈玲珑看向他,眼神坚定而温柔,“王爷,这是我们守护帝国的战争。我的力量,源于秩序,也当用于守护秩序。这并非牺牲,而是……职责所在。”
她重新看向那悬浮在空中的、由星光构成的复杂蓝图,语气恢复了审计官般的冷静与精准:
“现在,让我们开始‘核算’成本,制定‘预算’,分配‘资源’吧。时间,是我们最昂贵的成本,必须精打细算。”
帝国的最高智慧与最强意志,在这间绝密室坊内,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开始绘制一张对抗深渊的、秩序的蓝图。而远在深海的那股混乱,似乎也感应到了某种令它极度厌恶和警惕的秩序之光正在凝聚,发出了更加狂躁的无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