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色旋涡中踏出，脚下是松软中带着坚韧触感的暗褐色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与微弱的生机气息，远方天际，千界墟黑塔的轮廓在稀薄的灰色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里已是寂灭苔原的外围边缘，距离他们当初深入的地点已有相当距离。
回首望去，那片他们刚刚逃离的、埋葬着“始”与“终”秘密的凶险之地，依旧笼罩在无边的灰暗与死寂之中，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只有风辞晚体内那初具雏形的混沌道种，以及脑海中“莫负混沌”的嘱托，证明着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并非虚幻。
“总算是出来了……”苏慕绾长舒一口气，俏脸上难掩疲惫，但眼中却有着经历生死磨砺后的精光。
酒剑仙拎着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咂咂嘴：“里面那老家伙……真是够劲。小子，你这回可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他看向风辞晚的目光，带着几分惊叹与羡慕。混沌道种雏形，哪怕只是雏形，那也是传说中触及无上大道的根基，前途不可限量。
南宫月则更关心风辞晚的状态：“主人，那道种可还稳定？有无不适？”
风辞晚闭目内视片刻，摇了摇头：“道种雏形已稳固，与‘终’之印记、枯荣碎片、以及我自身修为浑然一体。只是……”他睁开眼，望向千界墟方向，眉头微蹙，“源初之影最后所言‘未来劫起’，还有‘莫负混沌’，似乎意有所指。这因果，怕是不小。”
天运子闻言，愁眉苦脸地又开始摆弄他的古钱：“劫数啊劫数……贫道就知道，跟你们混在一起，迟早要倒大霉……咦？”他忽然惊咦一声，看着地上散落的卦象，又抬头望望天，再掐指算了算，“怪哉……怪哉……方才明明是大凶之兆，怎么一出来，卦象反而变得……云遮雾绕，吉凶难辨了？似乎有更强的天机混淆了此地的因果？”
风辞晚心中一动。是源初之影最后的力量遮掩？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众人略作休整，准备返回千界墟星寂舟停泊处时，远处灰色雾气中，几道遁光由远及近，速度不快，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有人。”酒剑仙眼神锐利。
遁光很快接近，是三男一女四名修士，身着制式的青灰色道袍，胸口绣着一座小塔印记——正是千界墟执法队的服饰。为首是一名面容冷峻、气息在化神后期的中年修士。
他们在距离风辞晚等人百丈外停下，目光警惕地扫过众人，尤其是在气息深不可测的风辞晚和酒剑仙身上停留片刻。
“几位道友有礼。”中年修士抱拳，声音刻板，“吾等乃千界墟执法队第七小队，奉命巡查苔原外围。近日墟市戒严，几位从苔原深处归来，按照规矩，需要例行询问并检查‘塔令’，还请配合。”
墟市戒严？风辞晚与南宫月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进入墓园不过数日，外面竟已戒严？
“自当配合。”风辞晚神色平静，取出自己的塔令。南宫月等人也纷纷出示。
中年修士接过风辞晚的塔令，仔细检查后，脸色稍缓，但依旧严肃：“原来是持有乙等塔令的道友。不知几位进入苔原，所为何事？可曾遭遇异常？比如……大批凋零猎手异动，或者……其他来历不明的强大修士？”
风辞晚心中念头飞转，面上不动声色：“我等入内采集一些特殊苔藓与矿石，并猎杀了几头落单的凋零猎手以作磨练。途中确曾感应到深处有激烈能量波动与强大气息交锋，但为安全计，未敢深入探查。至于其他修士……除了几位同样在外围活动的同道，并未深入接触。不知墟市因何戒严？”
中年修士似乎对风辞晚的回答并不意外，也未深究，只是沉声道：“三日前，墟市北区‘暗影回廊’发生大规模冲突，疑似涉及凋零之喉的高阶爪牙‘枯萎者’，以及另一股身份不明的死亡法则修士。冲突导致部分区域受损，数名修士失踪。墟市管理方怀疑有外部势力意图在千界墟生事，故加强警戒，严查从苔原返回者。几位既无异常，可自行返回墟市，但近期请勿再深入苔原，以免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股死亡法则修士？风辞晚立刻想到冥骨。看来他们离开后，冥骨很可能也与枯萎者发生了冲突，而且动静不小。只是不知冥骨现在是生是死，是否也得到了“始源真意”？
“多谢告知，我等明白。”风辞晚收回塔令，拱了拱手。
执法队修士不再多言，转身化作遁光离去，继续他们的巡查。
待他们走远，酒剑仙才嗤笑一声：“戒严？怕是做做样子。千界墟这潭水，什么时候干净过？不过是怕事情闹大，影响生意罢了。”
“不过，冥骨和枯萎者冲突的消息传开，倒是能解释为何我们出来时，外围的凋零猎手巡逻稀疏了许多。”南宫月分析道，“它们的力量可能被抽调去围堵冥骨，或者防范更大的变故。”
风辞晚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先回星寂舟，与‘曦’汇合，了解这几日墟市的详细动向。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行人不再耽搁，收敛气息，朝着千界墟方向低调飞去。
回到黑塔下方指定的停泊区域，星寂舟依旧静静悬浮在原处，外层隐匿阵法完好。进入舟内，“曦”的虚影立刻投射出来。
“欢迎回来，主人，诸位。”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根据观测站及墟市公开情报汇总，过去五日，发生以下重要事件：”
“第一，约四日前，墟市北区发生高强度战斗，能量波动涉及至少两名半步大乘（疑似枯萎者）及复数合体期。战斗短暂而激烈，造成小范围破坏，战斗双方在执法队介入前消失。随后墟市宣布戒严，加强出入盘查。”
“第二，约三日前开始，凋零苔原深处监测到异常大规模的能量汇聚与释放，疑似有‘源力晶簇’超规模爆发或未知仪式，但随后能量波动急速衰减，原因不明。同期，苔原外围凋零猎手活动频率下降约四成。”
“第三，近两日，墟市情报市场出现多起高价收购‘寂灭本源相关物品’、‘古老混沌遗物’及‘荒神传说线索’的匿名委托，来源分散，但资金流向后有交叉，疑似同一或关联势力在幕后操作。”
“第四，一个时辰前，观测站捕捉到微弱空间波动，疑似有非正常渠道的传送发生在苔原外围东南区域（即我们返回区域附近），波动特征与永夜星域常用传送术法有37%相似度。”
冥骨还活着，而且可能刚刚传送离开？风辞晚眼神微凝。还有那在幕后收购相关物品的势力……会是永夜星域吗？还是另有其人？
“另外，”“曦”补充道，“在主人进入墓园期间，星寂舟收到三条加密传讯。一条来自‘万象宝阁’季掌柜，询问主人是否对一批新到的‘虚空奇物’感兴趣；一条来源不明，内容仅有一个坐标和‘合作，关于始’四个字；最后一条，是墟市管理方发布的官方通告，宣布七日后将举办一场‘特别拍卖会’，压轴物品据传与‘上古神魔战场’的准入资格有关。”
万象宝阁的邀请是常规商业往来。来源不明的传讯，指向“始”，耐人寻味，风险未知。而神魔战场准入资格拍卖……风辞晚记得，那似乎是诸天万界中一处极为着名的、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古老遗迹，每次开启都引得各方势力争夺。
“始痕秘殿一行，我们收获巨大，但也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风辞晚沉吟道，“墟市暗流涌动，我们需谨慎行事。季掌柜那里可以接触，了解行情。不明传讯暂且不理。至于拍卖会……”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神魔战场，传闻其中遗留的宝物与传承，甚至涉及上古神魔陨落之秘。他如今筑就混沌道种雏形，正需要大量高层次资源与磨砺来使其成长。若能获得准入资格，或许是个机会。
“先休整两日，巩固所得。两日后，去万象宝阁见季掌柜，顺便探听拍卖会的虚实。”风辞晚做出决定，“曦，继续监控墟市各方动向，尤其是关于凋零之喉、永夜星域，以及……收购‘混沌遗物’相关的情报。”
“遵命。”
星寂舟内恢复了平静，但众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荒神墓园的因果，墟市各方的算计，神魔战场的诱惑……新的风暴，正在这古老的千界墟上空，悄然汇聚。而刚刚完成了关键蜕变的他们，已然身处这旋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