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师大会的激昂号角犹在耳畔，“水电工程营”的先头部队——主要由开挖连和部分测量、后勤人员组成，已经在赵志峰和巴图的带领下，携带着首批工具、炸药、帐篷和给养，再次踏上了前往“鹰嘴涧”的道路。这一次，不再是轻装勘测，而是背负着建设使命的沉重开拔。基地里，更多的人在为后续队伍和物资的输送忙碌准备着。
进山安营，初遇下马威
重返“鹰嘴涧”，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凝重。上次是测量者，这次是征服者。首要任务是在预定的施工生活区（一块相对平坦、靠近溪流又避开洪水线的河滩高地）建立前进营地。
安营扎寨本身就是对野外生存能力的考验。战士们砍伐灌木、平整土地、搭建帐篷和窝棚、挖掘临时灶台和排水沟。巴图带领部落来的几个年轻人，负责警戒和指导如何规避山中的潜在危险（如毒虫、湿滑的苔藓区域、可能落石的地段）。后勤保障连则要建立稳定的物资运输通道和临时仓储点。
然而，大山给了建设者们第一个下马威。就在营地初步建成的第二天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不期而至。雨势并不算特别暴烈，但持续时间长。临时挖掘的排水沟很快不堪重负，雨水倒灌进几处地势稍低的帐篷。更麻烦的是，持续降雨导致溪水水位迅速上涨，原本清澈的溪流变得浑浊汹涌，轰隆的水声彻夜不息。
虽然人员及时转移，没有伤亡，但部分粮食受潮，一些工具被泥水浸泡，更重要的是，原定第二天开始的引水渠入口清障工作被迫推迟。雨水也使得山路更加泥泞湿滑，给后续物资运输带来了极大困难。
“这鬼天气！”开挖连连长，一位姓雷的山东汉子，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和咆哮的溪水，有些烦躁，“还没开工，就先给咱们来个下马威。”
赵志峰却相对平静，他一边检查着受潮的图纸（用油布包着，基本完好），一边说：“雷连长，这就是山区施工的常态。我们的设计方案里，已经考虑了雨季影响，预留了机动时间。正好，趁下雨无法户外作业，我们组织学习，把施工方案和安全规程再仔细过一遍，特别是雨天作业和防洪的注意事项。巴图兄弟，也请你给大家多讲讲，这种天气下，山里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巴图点点头：“雨停了，石头滑，走路要更小心。有些地方，看着是土，下面是空的，水一泡，容易塌。还有，上游可能会下来‘洪哨子’（指突发性小洪水），要派人看着水。”
因势利导，前进营地变成了临时的学习课堂。技术员讲解图纸，老战士强调安全纪律，巴图传授野外经验。雨水，反而让这支初次大规模进山的队伍，更快地凝聚起来，并补上了敬畏自然、安全第一的重要一课。
“第一炮”的谨慎与成功
三天后，天气放晴，溪水回落。经过仔细检查，确认作业面安全后，工程指挥部决定，按计划进行引水渠入口处关键岩石障碍的爆破清除——这被视为整个工程的“开山第一炮”。
爆破点选择、炮眼深度、角度、装药量，都是经过反复计算和现场复核的。负责爆破的是从矿上抽调来的经验丰富的老爆破工。即便如此，指挥部依然如临大敌。宋书羽特意从基地赶来，王团长也通过电台密切关注。
警戒范围扩大到五百米外，所有人员撤离到安全掩蔽所。巴图带着人检查了更上游的区域，防止有牧民或野兽误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爆破准备完毕！”
“起爆！”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远处目标岩体处腾起一股烟尘，碎石飞溅。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良久。
硝烟散去，技术人员和爆破工小心翼翼地上前检查。效果良好！预定的障碍岩体被成功撕裂、松动，主体部分按照设计方向塌落，没有产生危害性的飞石或引发连锁塌方。
“成功啦！”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这第一炮的成功，不仅扫清了物理障碍，更重要的是极大地提振了士气，证明了精心准备的设计和施工方案是可行的，也证明了这支队伍具备完成复杂山地作业的能力。
宋书羽仔细查看了爆破效果，对雷连长和爆破组说：“干得漂亮！但不要松懈。清理碎石、修整边坡，每一步都要严格按照安全规程来。尤其是边坡稳定，要边清理边观察，该支护的地方立即支护。”
接下来的几天，开挖连的战士们挥舞着铁锹、钢钎、大锤，开始清理爆破后的碎石，并按照测量组打下的木桩标记，开始挖掘引水渠的雏形。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号子声、岩石滚落声，打破了“鹰嘴涧”千年的沉寂。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手掌磨出了血泡，但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知道，这每一寸的推进，都意味着距离光明更近一步。
技术支援与“流动诊所”
工程全面展开后，各种预料之中和预料之外的技术问题开始涌现。
开挖中遇到特别坚硬的岩层，普通钢钎很快磨秃，进度缓慢。消息传回基地，王振虎带着机修车间的人紧急攻关，利用“老君庙”特种合金材料，试制了一批更耐磨的“合金钎头”，虽然数量有限，但优先供应最困难的作业面，效果显着。
简易的木质或铁制手推车在崎岖泥泞的工地上损耗极快。后勤保障连的能工巧匠们，利用现场木材和废旧零件，不断改进车辆结构，加宽轮距，增强车架，甚至尝试制作了简易的“轨道”和“索道”来运输重物。
宋书羽没有常驻工地，但他通过电台和定期往返，保持着对工程关键节点的密切指导。同时，他要求水电组的年轻技术员轮流驻场，一方面解决现场出现的技术偏差，另一方面也将工地作为最好的实践课堂。李卫国和张晓兰作为首批驻场技术员，白天跟着老师傅们爬边坡、测尺寸、检查质量，晚上在油灯下整理施工日志、绘制进度草图、向基地汇报情况。他们的脸庞被山风吹得黝黑，手上磨出了老茧，但眼神却愈发沉稳锐利。
秦湘云组织的“支前服务队”也发挥了重要作用。除了定期运送补充的粮食、药品、衣物，她还特别派出了一个由卫生员和识字的妇女组成的“流动诊疗与文化小组”。她们在工地上设立简易的卫生点，处理战士们的擦伤、扭伤，宣讲卫生知识；休息时，则组织识字、读报、唱革命歌曲，极大地丰富了枯燥工地上的精神生活，也缓解了大家的思乡和疲惫情绪。
隐患初现与应对
工程进展并非一帆风顺。在开挖一段较深的渠段时，边坡上部出现了细微的裂缝，并有扩大趋势。驻场技术员张晓兰首先发现，立即叫停了该段作业，并报告了指挥部。
宋书羽通过电台了解情况后，判断可能是地下水渗透或岩体内部结构问题，指示立即进行支护，并改变开挖方式，采取“短进尺、弱爆破、强支护”的策略。同时，他要求加强对全线边坡的巡查频率。
这件事给所有人再次敲响了安全警钟。指挥部加强了安全员的数量和权限，严格执行“不安全不作业”的原则。巴图和他带来的年轻人，凭借对山体特性的敏感，成了兼职的“自然预警员”，他们能更早地发现岩石颜色、植被状态的细微变化，提前预警可能的滑坡或渗水点。
开山第一炮的轰鸣，宣告了征服自然的战斗正式打响。前进的道路上，既有汗水换来的推进，也有自然给予的教训。但独立一团的建设者们，正以科学的态度、严谨的纪律、无穷的智慧和坚韧的意志，一步一步，在这片陌生的山沟里，扎下根，打开路。每一处艰难的开挖，每一次成功的小小推进，都是向那预定在山崖下、厂房中旋转的水轮机，更近一步。光明，正在这叮当作响的开山声中，艰难而坚定地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