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在炘痕看来，太过单薄，也太过……侮辱了“帝”与“皇”这两个字的分量。
能够统御一个时代，镇压万道，其心志之坚定，岂是区区怕死二字可以概括？
若真贪生怕死，又岂敢踏上那步步杀机的帝路，与诸天万域最顶尖的妖孽争锋，与天争命？
这其中，必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有迫使他们不得不做出如此选择，以及其他的……隐情。
或者说，诱惑？
亦或是……绝望？
“上个纪元……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低声问，像是在问这寂静的混沌，又像是在问那消逝在时光中的真相。
帝陨纪元之名，便源于上个纪元的终结。
那同样是一个辉煌到的时代，也同样惨烈到极致的时代。
帝战连天？
黑暗动乱席卷寰宇？
最终帝陨，万灵沦为血食，一个纪元黯然落幕？
这些，都只是后世根据古籍只言片语拼凑出的模糊图景。
真正的核心，唯有那些亲身经历，最终做出抉择的真相，早已被漫长的时间与动乱彻底掩埋。
是某种席卷所有，连帝与皇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是发现了长生之外，更加令人骇然的真相？
是通往更高层次道路的秘密？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让曾经的帝与皇们，集体对前方的路失去了信心，对守护感到了无力，最终只能选择以最极端，最自私的方式，为自己争取一线飘渺的“生机”？
炘痕的思绪越飘越远。
他想起了与弃宇、九婴古皇交手时，从他们大道中感受到的那股沉淀了万古的腐朽和死寂。
以及那深藏在腐朽之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对某种“事物”的极致渴望。
那渴望，远超对单纯生命延续的贪婪，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
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的……稻草？
还有那些禁区本身。
它们并非天然形成，而是那些古代至尊以无上伟力开辟，最终化为延长生命的禁地。
他们蛰伏其中，以漫长的沉睡对抗时光的侵蚀，每隔一段岁月便苏醒，发动黑暗动乱，收割万灵生命。
这更像是一种……制度？一种被“默许”的、残酷的生存方式？
是谁，或者是什么，制定了这种制度？
又是基于何种“共识”？
“共识……” 炘痕咀嚼着这个词，眼中混沌气翻涌。
如果存在某种共识，那是否意味着，在更加古老的时代，帝与皇们之间，知晓某个共同的惊天大秘？
这个秘密，足以让骄傲如他们，放下曾经的荣耀与担当，选择同一条看似屈辱的道路？
炘痕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本以为，自己证道成帝，且是先天混沌体，足以横扫一切，镇压禁区，为这个时代带来真正的安宁。
但现在看来，他所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一群贪生怕死，苟延残喘的黑暗至尊。
在这些至尊的背后，可能隐藏着贯穿了不知多少万年、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谜团。
“长生……或许只是一个表象，或者说，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前提。”
炘痕缓缓闭上了眼睛，周身混沌气微微震荡，仿佛在模拟着宇宙的秘辛。
“他们真正在追寻的，或者说……在准备的，到底是什么？”
空间内，唯有混沌气息无声流淌，演化着无穷景象，却无人能给出答案。
炘痕独自伫立，仿佛一尊沉思的混沌神只，与这片独立的空间，与外界喧嚣的宇宙，与那漫长而黑暗的历史迷雾，静静地对峙着。
空间内，混沌气息的流淌似乎随着主人心绪的波动而加快了少许。
炘痕从对古史谜团的沉思中抽离，一个不久前才引起过不小波澜，似乎与当下困境并无直接关联的名字，骤然跃入他的脑海。
狮皇九！
那位自灵源星域禁忌之地破封而出，甫一苏醒便爆发出准帝极巅恐怖气息，惊动诸天，引得黄金狮子一族举族狂热迎接的古老存在。
当时，炘痕的注意力更多地被这位新出世的古老准帝所吸引，但也仅仅停留在对其实力的评估以及是否会成为此世变数的考量上。
毕竟，准帝极巅虽强，于他而言，亦非需要耗费太多心神关注的层次。
然而此刻，当他对禁区至尊的由来，对古纪元隐秘的探寻陷入瓶颈时。
狮皇九的来历，尤其是他出世的那片“禁忌之地”，忽然变得格外刺眼起来。
“狮皇九……自上个纪元前期便自封于神源之中，直至此世黄金大世才苏醒……”
炘痕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旁流转的混沌气，发出轻微的仿佛时空颤动的嗡鸣。
“准帝极巅，哪怕是在上个纪元前期，也绝对是屹立在众生绝巅的存在，足以横行诸天，甚至在某些无帝时代，可称无敌。
这样的存在，其自封沉眠之地，绝非随意选择。
或是洞天福地，或是本族禁地，或是与自身大道契合的绝险秘境，以求最大限度保持生机，降低流逝。”
“而那灵源星域的禁忌之地……” 炘痕眼中混沌光晕流转，回忆着关于那片区域的零星信息与狮皇九出世时的动静。
“据闻，那是一片连准帝巅峰都讳莫如深，不敢轻易踏足的恐怖之地。
狮皇九苏醒时爆发的威压，更是让灵源星域的多位老牌准帝极巅都感到心悸……”
“一个准帝极巅的沉眠地，会天然形成如此恐怖的‘禁忌’领域，让同层次的存在都感到畏惧？” 炘痕微微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
准帝极巅再强，其力量也主要作用于自身。
其沉眠地或许会因为封印，阵法等原因变得危险，但绝不至于形成那种仿佛源自亘古，连大道都为之扭曲规避的禁忌感。
除非……那里并非单纯的沉眠地。
“黄金狮子一族的始祖，血脉源头之一，上个纪元初期便已名动天下的绝世妖孽……” 炘痕的思绪飞速运转。
“以他的身份、地位、实力，若要自封，最理想，也最安全的地点，理应是黄金狮子一族的祖地深处，有同族守护，有历代积累的大阵加持。
退一步，也应选择一片隐秘，且与自身大道相关的尘眠地。
为何偏偏是灵源星域那片既非黄金狮子一族势力范围，也非什么公认顶级秘境，却偏偏被标记为禁忌的古怪地域？”
“除非……那里本身就非同寻常。
狮皇九选择在那里沉眠，并非偶然，甚至可能……身不由己，或者，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