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瑶的手指刚碰到海藻藤蔓，就察觉到不对劲。这根绳索颜色发灰，质地僵硬，稍微用力一扯便出现裂纹。她立刻松开，把绳子扔到一边。
她站起身，扫视整片营地。
几十个木箱整齐排列在沙地上，里面装着避水珠、干粮和修复药剂。人鱼族战士正在搬运武器箱，动作快但不乱。她走过去，蹲下检查下一个箱子的捆扎情况。这次用的是深海藤蔓，结实有韧性，能承受强压。她点点头，继续往前。
一名战士从旁经过，肩上扛着长矛。“公主，这批物资已经检查过三遍了。”他说。
“再查一次。”汐瑶没抬头，“刚才那根老化绳索是从第三批货里拿出来的。如果没发现，到了海上断开，整箱避水珠都会沉进海沟。”
战士抿了嘴，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去重新核对。
她站起身，走向存放避水珠的主箱。箱子打开后，里面的珠子泛着微光，像清晨露水那样亮。她伸手取出一颗，在掌心滚了一圈，确认没有裂痕。然后走到第一个战士面前，亲手将珠子嵌入对方颈间护符的凹槽中。
“入水后三息内激活，否则会被暗流冲散。”她说，“一旦失去意识，珠子会自动托你上浮，但只能维持半刻钟。别依赖它太久。”
战士点头，手按护符表示确认。
她继续往下走，一个个重复这个动作。每放一颗珠子，都说一遍使用要点。有人听得认真，也有人眼神游移，像是在想别的事。
走到队尾时，一个年轻战士突然开口：“公主，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叶璃是夜昙氏的人，谢无妄也不归我们管。他们深入裂隙，是他们的选择。我们拼上性命送物资，值得吗？”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汐瑶停下脚步，没有马上回答。她转过身，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个新兵，脸上还带着稚气，手里紧紧抓着矛柄。
她走回队伍前方，拿起靠在箱边的三叉戟。金属尖端划过沙地，发出短促的摩擦声。她抬起手，指向东南方的海域。那里海面起伏不大，但从地面能感觉到轻微震动。
“你们都感觉到了吧？”她说，“海底山脉在裂开。归墟海眼的屏障每天都在变薄。昨天是一道缝，今天就是一道口子。再往后呢？等它彻底崩了，海水倒灌进地脉，整个族群住哪？海子在哪长大？”
没人说话。
她把三叉戟收回身边，声音抬高：“我不是为了谁去救谁。我是为了守住我们的家。叶璃他们在前面破阵，我们在后面补路。缺了哪一环，这事都成不了。你说不值得，那是你还没看到后果。等海眼塌了，你再问自己，当初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那名战士低下头，手指松了几分。
汐瑶不再看他，转向所有人：“现在，没有人退出。愿意留下的，把武器举起来。”
一片沉默后，第一根长矛升起。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到最后，所有战士都将武器高举过头。
她点头，转身走向指挥台。
台面上铺着一张海图，用贝壳标记了行进路线。她用指尖沿着预定航道划了一道，停在中途的漩涡区。那里水流复杂，常年有暗礁移动，必须绕行。
“通知轻型战车队，优先装载防御器具。”她下令，“重型车封箱后立即待命，不得延误。”
一名传令兵跑步上前，领命而去。
她又叫住另一个战士：“派两组侦察兵，沿海岸线向东推进三十里，盯住东南方向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命令刚下完，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满身湿气的侦察兵冲进营地，单膝跪地：“报告！东南方海域发现大量黑影聚集，正朝我们这边移动。距离不足十里，速度很快。”
汐瑶眉头一紧。
她立刻跳下指挥台，大步走向装备区。原本披着的珍珠长裙已经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贴身的战斗轻甲，肩部加了防水护板，腰间挂上信号弹筒。
“所有人员停止休整。”她大声喊，“重型车队即刻出发，轻型车随后跟进。路线按b方案走，避开浅滩区。通讯组保持频道畅通，每隔十息报一次位置。”
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马车轮子碾过沙地，发出沉闷声响。几辆装甲运输车启动引擎，灯光扫过营地边缘。避水珠全部分发完毕，每个队员都已准备就绪。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确认三叉戟锁定牢固，信号弹满载，护符内的备用珠子也在位。
站在营地出口处，她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生活了百年的栖息地。帐篷还在，火堆未灭，锅里煮着的药汤还在冒着热气。但她知道，回来的时候，可能一切都变了。
“加快速度。”她对着传令兵说，“我们与叶璃他们会合。”
传令兵跑出去传达命令。
她迈步向前，踏上第一辆运输车的踏板。车身晃了一下，引擎轰鸣加剧。车轮开始转动，沙土飞溅。
就在这时，海岸线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也不是撞击。
是某种低频震动，像是从极深处传来的敲击。
一下。
两下。
三下。
她猛地回头。
远处海面没有波澜，但海底的震动频率变了。原本杂乱的波动，此刻呈现出规律性节奏。那种节奏让她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古老警报——只有归墟核心受损时，才会引发这样的共振。
她抬手，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
驾驶员回头：“公主？”
“停车。”她说。
车缓缓刹住。
她跳下车，赤脚踩进浅水区。海水漫过脚背，她闭上眼，把手伸入水中。指尖触到一股异常水流，温度比周围低很多，流动方向也不对。它不是顺着洋流走，而是朝着裂隙方向逆流。
她睁开眼，脸色变了。
“改命令。”她低声说，“所有车队原地待命，不得入海。”
传令兵愣住：“可是……您刚说要尽快汇合。”
“来不及了。”她盯着海面，“它们不是在聚集。”
“是在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