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叶璃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血。她站在山谷入口，脚下是刚踏出的脚印，身后跟着苍牙和狼群，还有那几个被救出来的霜刃族人。老者靠在她肩上，呼吸微弱，指尖冰凉。
前方就是霜崖结界的大门。
守卫站在高台上，长矛横握，没有放行的意思。
“身份不明者不得入内。”上面的人喊话，声音冷硬。
叶璃没说话。她咬破舌尖，强行提起一丝狐火，右手在空中一划。赤金火焰燃起，勾出一个完整的火印符号。那是夜昙氏最高等级的信令，只有继承人才能点燃。
守卫看清图案，立刻低头行礼。结界开启一道缝隙，寒气从里面涌出。
她背着老者走进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臂的伤口早就麻木，但体内有股热流不断冲撞经脉，那是狐火反噬的征兆。她知道不能再撑太久，可不能倒在这里。
台阶很长，通向山顶的冰晶王座。她一步步往上走，脚步越来越沉。狼群停在山腰，只有苍牙跟了上来。他走在最后，左手按着断骨处，脸色发青。
终于到了。
苍寒坐在王座上，白发垂落，面容如冰雕般冷峻。他看着叶璃，又扫过那些伤者，目光在老者脸上停留了一瞬。
“人我带回了。”叶璃把老者轻轻放在寒玉台上，单膝跪地，声音沙哑。
苍寒站起身，走到台前。他抬起手，指尖泛起一层薄霜，轻轻点在老者眉心。片刻后，他收回手，眼神更沉。
“他们被锁了一个月。”
叶璃抬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苍寒忽然开口，语气压了下来，“你知道他们每天被抽血，不是为了镇邪，而是喂养地底的东西？”
叶璃没动。
“你只知道救人，却不知道救的是谁。”苍寒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耳朵，“这些人曾亲手把同族钉上冰墙，说是为了守护霜崖。现在他们成了牺牲品，你又把他们带回来。”
叶璃慢慢站起来，站得笔直。
“他们是错，但他们也是人。而且……”她顿了一下，“他们在求救。那个老人，用手指在冰上刻符，整整三天，直到指甲裂开。”
苍寒盯着她，许久没说话。
风停了。
他忽然抬手，一把撕下右眼上的冰晶眼罩。
空荡的眼眶里没有血肉，只有一圈幽蓝的光纹缓缓旋转。那不是伤疤，是封印，是某种力量被强行压住的痕迹。
“五百年前，冥渊第一次爬出来的时候，我就在这座山上。”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和初代祭司一起把它打回去，代价是我的眼睛，还有她的命。”
叶璃瞳孔一缩。
“它没死。”苍寒继续说，“它藏在寒漠深处，借着霜刃族的祭祀仪式，一点点重建通道。你们看到的地窖、冰棺、符文阵，都不是封印——是养料。”
他转头看向叶璃。
“它在筑阵，一个能打开永夜回廊的逆向入口。一旦完成，五域之间的屏障就会崩塌。”
叶璃喉咙发紧。
苍寒从袖中取出一块灰白色的石片。石头不大，表面刻满细密的月牙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这是霜刃石，我们一族最高权力的象征。”他把石头递过去，“持此石者，可唤醒霜崖所有结界阵眼。”
叶璃伸手接过。
石头入手冰凉，但下一秒，她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皮肤被划破，血滴在石面上。
刹那间，石头亮了。
月纹泛起微光，一道虚影浮现在空中——是地下深处的巨大轮廓，层层叠叠的符文环绕成环，中心有一道裂缝正在缓慢扩张。
“这就是它的阵。”苍寒低声说，“已经完成了七成。”
叶璃盯着那道裂缝，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她胸口猛地一烫。
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剧烈震动，前所未有的强烈。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住地面。额头冷汗滑落，眼前一阵发黑。
“怎么了？”苍寒上前一步。
可还没靠近，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逼得他后退。
叶璃咬紧牙关，意识沉入体内。罗盘自动展开，九颗星辰的轨迹在她识海中浮现。它们原本分散在不同方位，此刻正缓缓移动，彼此靠近，逐渐形成一个闭合的环。
一段记忆突然闪现。
朔月之夜，一名女子站在祭坛中央，双眸赤金，手中托着两团火焰。她仰头望天，声音穿透时空——
“九星连珠之时，回廊现，命定者同行……时限二十日。”
画面消失。
叶璃猛然睁眼，赤金瞳孔燃烧起来。
“只剩二十天。”她抬起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霜崖为之一静，“回廊开启，只剩二十日。”
苍寒站在原地，脸色变了。
远处的守卫停下动作，连风都仿佛凝固。
二十日。不是两个月，不是一个月，是二十日。
叶璃撑着地面站起来，手里还握着那块霜刃石。她的手还在流血，石头上的光纹却没有熄灭。
“你能调动结界。”苍寒看着她，“但你也必须承担后果。每一次启动阵法，都会加速冥渊的感应。它会知道你在哪。”
“我知道。”叶璃说。
“你还打算做下去？”
“我没有选择。”她说，“从我点燃第一簇狐火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苍寒沉默片刻，重新戴上冰晶眼罩。他走回王座，坐下，声音恢复平静。
“那就去做。我会让疗伤殿接手这些人。你需要休息。”
“我没时间休息。”
“你现在的状态进不了主殿议事厅。”
“我不需要进去。”叶璃转身朝外走，“我只要这块石头，和通往地下三层的地图。”
苍寒没拦她。
她走到门口时，听见他说：“叶璃。”
她停下。
“当年把你关进冰窟，是我下的令。”他的声音很轻，“我不后悔。但今天，我把霜刃石交给你，也不是因为赎罪。”
叶璃回头。
“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唯一能走到最后的人。”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走出大殿后，她靠在墙上喘了口气。狐火在经脉里乱窜，疼得她几乎站不住。但她还是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把霜刃石紧紧攥在手里。
远处传来钟声，三响。
那是召集令。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厚重，看不到星星。但她知道，那九颗星正在靠近。
二十日。
她迈步向前，脚下一滑，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是一小块碎石，边缘带着熟悉的雷核标记。
她捡起来，捏在指间。
谢无妄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