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上的倒影不动。
叶璃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那黑色表面只差一寸。谢无妄的手还扣在她手腕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的雷纹石在跳，不是警告，是共鸣。两人同时低头看去。倒影没有跟随动作，依旧静止如画。
“不对。”谢无妄低声道。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裂缝从石板边缘蔓延开来，蛛网般扩散至整个洞室。岩浆从缝隙中涌出，带着硫磺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十道黑影顺着熔流爬出，翅膀展开，裹着暗红火光。它们身上刻着螺旋状的印记，与先前的炎魔不同，更扭曲，更古老。冥渊的气息弥漫开来。
叶璃抽手后退一步，反手握住腰间剑柄。月神剑自行出鞘半寸，一声清越龙吟响彻洞窟。剑身轻震，九道剑气呈扇形扫出，直击最前方三只炎魔。翅根断裂，黑焰洒落，残躯滚入岩浆。
其余七只嘶吼着扑来，速度快得拉出残影。
谢无妄抬手，雷锤凝聚紫电，一锤砸向空中。雷光炸裂，将两只逼退。他侧身横挡，护住叶璃右侧空档。另一只趁机俯冲，利爪直取她肩头。
叶璃旋身，左手推开谢无妄肩膀，借力转身，剑刃划过半圆。幽蓝狐火缠上剑锋，斩断炎魔手臂。黑血溅出，落在地上发出嗤响。她顺势一脚踢开残躯，剑尖点地稳住身形。
“还有七只。”她说。
“不。”谢无妄盯着岩浆池，“刚才被砍下的三只没死。”
熔流翻滚，三具残躯在高温中扭曲、膨胀。黑气缠绕，骨骼重组，肌肉撕裂又愈合。片刻间，一只高达十米的巨兽从中站起。它有四条粗壮的腿，背部隆起如山，胸口浮现出完整的冥渊图腾——一只睁开的竖瞳。
巨兽张口，喷出一道毒火。火焰呈墨绿色，落地即燃，连岩石都被腐蚀出坑洞。
谢无妄挥锤，雷光劈在巨兽脸上。它晃了晃头，皮肉焦黑却未倒下。第二道雷击打在肩部，终于让它膝盖微弯。
“硬得很。”他收锤，呼吸略沉。
叶璃站在原地，闭眼。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剧烈震动，一股灼热从胸口直冲手臂。这不是狐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她知道这是什么——狂焰之力，初代月神封印在剑中的本源之火。
她睁眼，赤金瞳孔映着剑身光芒。双手握紧剑柄，低喝：“狂焰之力，听我号令！”
剑身轰然燃起金色火焰。火舌窜起数尺高，洞内温度骤升。空气扭曲，碎石受热爆裂。她举剑过头，剑尖指向巨兽。
巨兽咆哮，四肢蹬地，朝她猛冲而来。
叶璃跃起，人在空中，剑光落下。
那一剑带着百米长的斩击，自上而下劈开空气。金焰所过之处，岩壁熔化，地面裂开深沟。巨兽来不及闪避，被正面命中。身体从中撕裂，两半残躯分别砸向两侧墙壁，炸开大片焦痕。黑血四溅，腥臭弥漫。
冲击波掀翻碎石，叶璃落地踉跄几步，单膝跪地。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在剑身上。经脉里像有刀子在刮，狐火反噬比以往更重。她咬牙撑住，没有倒下。
谢无妄走过来，伸手想扶。
她抬手阻止。右手撑地，慢慢站起。左手仍握着剑，金焰已熄，但剑身余温未散。
“你没事吧？”他问。
“死不了。”她声音有些哑，甩了甩发麻的手臂。
洞内安静下来。剩下的七只炎魔见首领被杀，开始后退。它们一步步退回岩浆，最终沉入熔流，消失不见。
月神剑插在地上，微微颤动。剑鸣声仍在回荡，一圈圈扩散出去，像是回应刚才那一击。
谢无妄环顾四周。洞壁被斩击波及，多处崩塌。地面裂痕纵横，石板周围的阵法线条已有几处断裂。但他注意到，中央的黑色石板完好无损，表面光滑如初。
“它们是冲这个来的。”他说。
叶璃走到石板前蹲下。刚才的战斗没有影响它，连灰尘都没沾上。她伸手触碰，这一次，倒影动了。她的手指碰到镜面般的表面，泛起一圈涟漪。
“不是幻术。”她抬头，“是活的东西。”
谢无妄走近，也蹲下。他的倒影出现在石板上，清晰可见。他试着移动手指，倒影同步反应。可当他用力按下去，石板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等一下。”叶璃忽然说。
她取出腰间的魂器碎片。那是之前嵌入月神剑的契约残片，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她将碎片靠近石板。
两者之间产生吸力。
碎片脱离她手掌，飞向石板。接触瞬间，整块石板亮起暗金纹路。那些断裂的阵法线条自动修复，光芒流转，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法阵。
“它要吞掉残片。”谢无妄伸手去抓。
晚了一步。碎片融入石板中央，消失不见。
法阵全亮。
石板表面浮现文字，只有四个字：**献祭双生**。
叶璃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谢无妄站起身，后退半步。“别碰它。”
“如果不是献祭，就是钥匙。”她说，“它需要我们两个。”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才那一剑。”她看着自己的手，“狂焰不是随便能用的。它认的是双生同频的状态。刚才我出剑的时候，你就在旁边，雷息还在流动。它感应到了。”
谢无妄沉默。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那一剑爆发时，他体内的雷息有过短暂共振，就像上次融合时那样。
“现在怎么办？”他问。
“试试看。”她伸手按向石板。
“别！”
他扑过去拉她手腕。
就在两人肢体接触的刹那，石板爆发出强光。
法阵旋转，金线交织成网。一股吸力从下方传来，地面震动加剧。石板中央出现一个旋涡状的入口，深不见底。
叶璃被拉向前，膝盖抵住边缘。她一手撑地，一手抓住谢无妄的胳膊。他也失去平衡，半个身子悬空。
“松手！”他说。
“你先松！”她喊。
两人僵持。吸力越来越强。洞顶开始掉落碎石，地面裂缝扩大。
突然，月神剑自行飞起，悬浮在石板上方。剑尖向下，金焰再燃。剑身剧烈震动，发出高频鸣响。
一道剑气劈下，打在旋涡边缘。
轰！
冲击波炸开，吸力中断。石板恢复平静，法阵光芒减弱，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剑缓缓落地，插入石缝中，剑身微颤。
叶璃喘着气，松开手。谢无妄翻身坐起，抹了把脸上的灰。
“它救了我们。”她说。
“或者不想让我们进去。”
“一样。”她看向他，“但它选择了我们活着。”
谢无妄盯着石板，眼神复杂。他知道这地方藏着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重要。否则不会设下这种规则——非双生不可触碰。
“不能再试了。”他说，“下次可能控制不住。”
“那就等。”她站起身，拍掉衣角的尘土，“等我们更强。”
谢无妄也站起来。他看了眼月神剑，剑身上的金焰已经熄灭，但剑柄仍有余温。他伸手握住，没有排斥感。反而有种熟悉的联系，像是它在等待下一次出鞘。
“刚才那一剑，”他开口，“你能再用吗？”
“不能。”她摇头，“太耗命。每用一次，经脉就伤一分。现在走路都有点发虚。”
“那就别逞强。”
“我没逞。”她转头看他，“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他没再说什么。
洞内安静下来。战斗留下的痕迹还在，焦黑的墙面，裂开的地面，空气中残留的硫磺味。月神剑静静插在石缝中，剑鸣渐弱，最终归于沉寂。
叶璃走到剑旁，拔出它，重新挂回腰间。
“走吧。”她说。
“去哪儿？”
“原路回去。找补给，养伤，练招。”她活动了下手腕，“下次再来，我不靠它救我们。”
谢无妄点头。
两人转身朝石缝走去。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响。
他们回头。
石板表面，又浮现出倒影。
这次不是他们。
是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背对着他们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