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瑶掌心的珍珠裂痕又深了一道。
她猛地睁开眼，结界外的岩浆湖面正剧烈翻腾。不是流动，不是喷发，是整片熔流从深处隆起，像被无形巨手托起。水幕结界发出刺耳的嗡鸣，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不对！”她低喝一声，指尖按在结界边缘。
力量在流失。她注入的潮汐之力刚进入屏障，就被某种东西吸走。那不是高温蒸发，也不是自然耗散，是被吞噬。
苍牙跃上高岩，鼻翼抽动。他盯着远处翻涌的浪头，耳朵猛然竖起。下一瞬，一道赤红巨浪冲天而起，高达百米，前端卷着燃烧的碎石和黑雾，直扑安全区而来。
“躲开！”他怒吼，翻身跳下。
结界在冲击中震颤，裂痕迅速蔓延。第一波海啸撞上屏障，轰然炸开。岩浆如雨落下，点燃了地面残余的藤蔓。幸存者四散奔逃，狼骑试图列阵阻挡余波，却被热浪掀翻。
汐瑶咬牙，双手贴住结界底部。她将体内最后的潮汐之力压出，顺着地面注入屏障。水幕重新亮起，勉强撑住未彻底崩塌。
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二波浪头已在湖心成型，比刚才更高更急。浪中裹挟着黑色长条状物，在熔流中扭曲蠕动，像是某种活体触须。
苍牙冲到前方，盯着那些影子。他抽出骨笛，却没有吹响，而是纵身跃入半空，一口咬住其中一条触手。牙齿切入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冰冷滑腻的阻力，像是咬进了腐烂的肉里。
他甩头撕扯，将那截触手扯断。
落地后他立刻后退，盯着手中残骸。那东西还在微微抽搐，表面渗出暗绿色黏液，碰到岩石发出滋滋声。他凑近嗅了嗅，眉头紧锁。
“这不是岩浆生成的。”他沉声道，“有混沌气息。”
汐瑶抬头看向他手中的断肢。她认得那种痕迹。冥渊的污染，曾在古籍中描述过——侵蚀生命，扭曲形态，最终将一切化为它的养料。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天灾。
是围杀。
她低头看向掌心最后一颗珍珠。这是她百年积蓄所化的本源之珠，也是人鱼族信物。若毁去，她将失去与潮汐共鸣的能力，甚至可能再也无法幻化双腿。
但她没有犹豫。
她跪倒在地，将珍珠按入大地裂缝。指尖划破皮肤，血顺着珠面流下。她低声念出归墟古语，声音颤抖却坚定。
地面震动。
一道弧形水墙从地底升起，高达百米，横在安全区前方。水流呈深蓝色，表面流转着微弱符文。它挡住了第二波海啸的正面冲击。
轰！
巨浪砸在水墙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水墙剧烈晃动，但没有破裂。岩浆沿着墙面滑落，被符文蒸发成白烟。那些触手撞上屏障，发出类似惨叫的尖啸，随即断裂坠地。
幸存者们蜷缩在后方，没人说话。他们看着那堵由公主鲜血与本源筑成的墙，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不是灾难。
是攻击。
苍牙站在汐瑶身后，左臂被溅落的岩浆灼伤，皮肉焦黑。他将断掉的触手扔在地上，抽出腰间骨刃，割开其表层。
里面没有血液，没有组织，只有一团不断旋转的黑雾。雾中隐约浮现出一张人脸，眼睛紧闭，嘴角扭曲。
他认出来了。
那是三天前失踪的一名狼骑战士。
“它们把我们的同伴变成了武器。”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汐瑶靠在一块残岩上，呼吸急促。她的手指仍在流血，滴落在地上，渗入泥土。她抬头望着水墙，知道撑不了太久。
那堵墙消耗的是她的命。
可她必须撑住。
就在这时，地上那截断掉的触手突然抖动了一下。它没有完全死去，末端缓缓抬起，对准汐瑶的方向。
一个声音从中传出。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进每个人的脑海。
“游戏才刚开始。”
是冥绝的声音。
低沉，平静，带着一丝笑意。
苍牙一脚踩碎那截残肢，用力碾压。黑雾逸散，声音消失。但他知道，对方已经看到了这里的一切。
他转身走到汐瑶身边，蹲下身。“还能撑多久？”
她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别想。”他说，“你只要活着就行。”
他站起身，望向湖面。第三波浪潮正在酝酿。这一次，浪中浮现出更多触手，有的缠绕着狼骑的骨盾，有的挂着人鱼族的贝壳铃铛——都是失踪者的遗物。
它们被改造成了引路标。
苍牙抽出骨笛，放在唇边。他没有吹出音符，而是用尽全力砸向地面。笛身断裂，尖锐的碎片插入泥土。
这是求救信号。
也是战书。
狼群在他身后聚拢，仅剩的二十六只成员全部站起。他们身上带伤，毛发焦枯，却没有一只后退。
汐瑶看着他们，忽然笑了下。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地图。
是苍牙之前带来的狼皮地图。
她将地图摊开，按在血泊之中。血浸透纸面，显现出原本看不见的纹路——一条从未标注的虚线，从安全区直通烬海深处。
那是陷阱的路径。
也是反击的起点。
她用手指蘸血，在地图边缘画下一个符号。那是人鱼族最古老的封印标记，以自身精血为引，能短暂锁定敌方能量波动。
她不知道这能不能传出去。
但她希望有人能看到。
希望叶璃能看到。
湖面再次隆起。
第三波海啸成型，比前两次更加庞大。浪头中央，隐约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面孔，眼窝深陷，嘴唇咧开，无声地笑着。
苍牙握紧骨刃，站在水墙之前。
“来啊。”他低吼。
汐瑶的手按在地图上，指尖发冷。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一下，越来越慢。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苍牙察觉，立刻伸手扶住她肩膀。
“别闭眼。”他说，“看着我。”
她抬起头，努力睁着眼睛。
远处，水墙出现第一条裂痕。
裂口处，一缕黑雾缓缓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