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锤插在焦土上，余电顺着裂缝蔓延。谢无妄靠在柄端，没有坐下，也没有倒下。他的呼吸沉而缓，每一次吸气都让肩部的伤处微微抽动。叶璃站在他身后半步，掌心贴着他后背衣料破损的位置，一丝幽蓝火焰顺着指尖渗入经脉，压制着雷能反噬带来的灼痛。
她没说话，只是稳住气息，持续输送狐火。
高地边缘，幸存者陆续聚集。有人搀扶伤员，有人清理碎石。熔浪退去后留下的岩浆壳正在冷却，裂开一道道口子，偶尔有热气从中喷出。远处水墙残破，但压力已减，不再有新的冲击逼近。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火灵长老拄着赤红短杖走来，身后跟着四名族人，抬着一个铁木托盘。盘中五件武器泛着新铸的光泽，表面刻有交错纹路——一边是夜昙氏的火焰图腾，另一边是火灵族的地脉符线。
他走到叶璃面前，将托盘放下。
“烬海之核重炼，融了两族秘纹。”他说，“现在能破冥渊护甲。”
叶璃收回手，转身走向托盘。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件兵器，最后停在那把弧形剑上。剑身微弯，刃口泛着冷蓝光晕，与她腰间魂器的波动隐隐呼应。
她伸手取剑。
下一秒却未握紧剑柄，而是直接将它转向苍牙。
“你的狼群需要破甲利器。”她说。
苍牙一怔，随即上前接过。他低头看向剑身，又抬头看她一眼，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他转身吹响骨笛，十八只疾风狼从高坡后奔出，皮毛焦黑，腿上有伤，但眼神依旧凶狠。
他逐一点名，每叫一个名字，就有一只狼回应。点到最后，十八声低嚎齐齐响起。
“还剩十八。”他握紧骨剑，声音沙哑，“够打一场。”
人群稍静。
这时，汐瑶忽然踉跄了一下。她原本坐在岩石边调息，手中珍珠串轻轻晃动。突然她手指一紧，整串珠子发出暗红微光。她猛地按住太阳穴，额头渗出冷汗。
叶璃立刻转身，几步跨到她身边，一手扶住她肩膀。
“怎么了？”
汐瑶咬着牙，睁开眼：“我的珍珠……在动。它在指一个方向。”
她的声音发抖。
话音刚落，指尖渗出血来。血色偏紫，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味。一滴落下，砸在石面上，立刻冒起细烟，石头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全场安静。
谢无妄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珍珠上。那串珠子正微微震颤，其中一颗最亮的，指向东北方——密林边缘，正是冥绝消失的地方。
“它在引我们过去。”他说。
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风声。
叶璃站直身体，看向众人：“那就准备好。”
她转身走向火灵长老带来的武器托盘，将剩下的一对短刃拿起，递给身后一名狼骑。其余人见状，纷纷上前领取。长枪交给守阵者，骨锤交到前排战士手中。每一把武器都被迅速认领，没有人多问。
火灵长老退到后方空地，盘膝坐下。他举起短杖，轻敲地面。一圈赤色光纹扩散开来，落在伤员周围。那些原本昏迷的人开始轻微喘息，脸色稍缓。
治疗仪式开启。
叶璃回到谢无妄身边，低声问：“还能走吗？”
他动了动右臂，战甲碎片随着动作滑落一块。伤口暴露在外，皮肉翻卷，边缘发黑。
“能。”他说，“只要能握住锤。”
他试着拔起雷锤。插入地下的部分卡得极深，他用左肩顶住锤柄，用力一推。雷锤离地瞬间，地面裂纹再次扩张，几块碎石滚入缝隙。
他稳住身形，没有再靠上去。
叶璃盯着他左眼的雷纹石。那枚石片几乎全黑，只有中心一点微光闪烁，像快耗尽的灯芯。
“你撑不了太久。”她说。
“我不用撑太久。”他回答，“只要你们能跟上节奏。”
远处，苍牙已经列好阵型。十八只狼骑呈半月分布，骨笛挂在他颈间，随时可吹响。他望向叶璃，低吼一声。
准备就绪。
汐瑶仍坐在岩石上，双手紧握珍珠串。她的指尖重新包上了布条，但血仍在慢慢渗出。她闭着眼，眉头紧锁，像是在抵抗某种拉扯。
叶璃走过去蹲下：“你还行吗？”
汐瑶点头：“我能感应方向。但它……不太对劲。这感觉不像指引，更像……召唤。”
“你不用勉强。”
“我必须去。”她睁开眼，“这些珍珠是我族本源所化。如果它们已经被污染，我就算留在这里也没意义。”
叶璃沉默片刻，伸手按住她肩膀：“那就跟紧我。别掉队。”
她起身，走向队伍前方。
谢无妄站在原地没动。他望着东北方密林边缘，那里雾气未散，树影模糊。他的右手慢慢收紧，雷锤表面浮现出细微电弧，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火灵长老闭目诵咒，手中短杖不断轻点地面。细小的火晶从空中飘落，落在武器上、铠甲上、狼骑的皮毛上。那是火灵族最后的祝福，也是他们能给予的全部支援。
叶璃抽出月神剑，剑身轻鸣。她将剑尖指向密林方向。
“出发。”
队伍开始移动。
苍牙率狼骑先行，踩着冷却的岩壳向前推进。叶璃居中，谢无妄走在她侧后方，雷锤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沟。汐瑶由两名族人搀扶，紧跟其后。火灵长老留在高地，继续为伤员施术，没有随行。
当第一只狼踏上通往密林的小径时，汐瑶忽然停下。
她猛地甩开搀扶的手，冲前两步，整个人跪倒在地。珍珠串从她手中滑落，散了一地。其中那颗最亮的珠子滚到叶璃脚边，还在发光。
她的双手撑在地面，指尖的布条完全染红。她抬起头，嘴唇颤抖：
“它不是在指路……它是在回应什么。”
她的视线越过众人，死死盯住密林深处。
“那里有东西，在叫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