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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恋爱剧本请签收 > 第9章 两个小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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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似乎更漫长。

萧景晏把药包贴身藏好,每一步都走得警惕。经过御花园时,远远看见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位嫔妃在赏花,他立刻绕道。

终于,在辰时六刻前,他回到了冷宫。

西侧门还虚掩着,福安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扫地。

看见萧景晏,老太监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萧景晏冲进偏殿,又钻进夹墙。

赫连曜还在昏睡,但呼吸更急促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萧景晏摸摸他的额头——更烫了。

他立刻行动。

先按柳太医写的方子,取了适量的药材,用陶罐在墙角的小火炉上煎——

这炉子是福安偷偷给的,平时只敢在深夜用一点炭。

药香很快弥漫开来,苦涩中带着一点辛香。

煎药的同时,萧景晏用凉水一遍遍给赫连曜擦身。

解开单薄的衣裳,他看见少年瘦骨嶙峋的身上,除了新伤旧疤,还有一片片青紫——那是常年受冻、营养不良的痕迹。

萧景晏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动作更轻柔了些。

药煎好了,黑乎乎的一碗。

萧景晏扶起赫连曜,一点点喂进去。

赫连曜在昏睡中本能地抗拒苦味,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喝下去。”萧景晏低声说,像在哄孩子,“喝了才能好。”

或许是听见了他的声音,赫连曜的眉头皱了皱,终于勉强吞咽了几口。

一碗药喂了半个时辰,洒了一半,但总算喝下去一些。

萧景晏把赫连曜重新放平,盖上所有能盖的东西。

然后他坐在旁边,守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午时,福安送饭来,看见萧景晏守在夹墙口,默默把食盒放在他脚边。

未时,赫连曜开始出汗,大汗淋漓,把褥子都浸湿了。

萧景晏不停地给他擦汗,换干布。

申时,高热终于开始退了。

赫连曜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潮红褪去,露出苍白的底色。

酉时,他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慢慢才聚焦。

赫连曜看见萧景晏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块湿布,正仔细地擦他的手心。

少年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疲惫,眼下一片青黑。

“你……”赫连曜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萧景晏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醒了?感觉怎么样?”

赫连曜想坐起来,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动就疼。

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萧景晏说,“你烧得太厉害,差点……”

他没说下去,但赫连曜听懂了。

“你去找药了?”赫连曜问。

“嗯。”

“怎么找的?”

萧景晏简单说了过程。

赫连曜听着,眼睛一直看着他。

等他说完,赫连曜沉默了很久。

“你不该冒险的。”他终于说。

“那你该告诉我你病了。”萧景晏的声音冷了些,“而不是硬撑到昏过去。”

赫连曜别开脸:“我不想拖累你。”

“拖累?”萧景晏突然提高了声音。

“赫连曜,你听好了。我们约定过要一起活下去。一起,明白吗?不是各活各的,是你有事我帮你,我有事你帮我。如果你连生病都要瞒着我,那这约定算什么?”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罕见的怒气。

赫连曜怔住了。

他转过头,看见萧景晏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此刻烧着一簇火。

“对不起。”赫连曜哑声说。

萧景晏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药还有两剂,明天、后天各一剂。柳太医说,你若是北狄人,这药用着无妨。”

赫连曜点点头。

他又躺了一会儿,积蓄了一点力气,才轻声说:“我小时候……在草原上,也生过这么一场病。”

萧景晏看着他。

“那年我六岁。”赫连曜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偷骑大哥的马,摔下来,掉进冰河里。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是萨满用热羊奶和草药把我灌醒的。后来烧了三天三夜,母亲一直守着我。”

他的眼神飘远了,仿佛透过夹墙的青砖,看见了辽阔的草原:“母亲那三天没合眼。她握着我的手,一遍遍说:‘曜儿,要活着,要活下去。’后来我醒了,她抱着我哭,说以为我要去见狼神了。”

萧景晏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父亲也来看过我一次。”赫连曜继续说,“只站了一刻钟,说了句‘男孩子皮实,死不了’,就走了。大哥和二哥……没来。”

他扯了扯嘴角,那是个苦涩的笑:“后来我才明白,在北狄,孩子多,死一个两个不算什么。尤其是像我这样……母亲是雍朝和亲公主的孩子。”

萧景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知道赫连曜的母亲是雍朝公主,当年和亲去的北狄。

但他从没想过,这层身份在草原上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来为质……”萧景晏轻声说。

“是最好的选择。”赫连曜接过话,“留在北狄,我可能活不到成年。来雍朝,至少……至少还能活着。”

他说“活着”这个词时,语气很轻,却重得像千斤巨石。

萧景晏想起自己的母亲。

那个温柔的女人,在被拖走前夜,摸着他的头说:“晏儿,以后要自己小心。冷宫里日子苦,但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

又是这个词。

“我母亲……”萧景晏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是被冤枉的。”

赫连曜转过头看他。

“五年前,宫里闹巫蛊,在延禧宫的花圃里挖出了一个桐木人偶,上面刻着皇后的生辰八字。”

萧景晏一字一句地说,“人偶是我母亲宫里一个宫女埋的,她招供说是我母亲指使的。证据确凿,母亲百口莫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母亲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她在被带走前,偷偷把那支银簪塞给我,说:‘晏儿,收好。将来若有机会……替母亲看看外面的春天。’”

赫连曜想起那支素银簪子,被萧景晏珍藏在墙缝里。

“后来她……”赫连曜轻声问。

“后来她就被送去了冷宫。”

萧景晏的声音更低了,“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她‘自尽’的消息。郑贵妃说她是畏罪自尽,陛下开恩不予追究。”

他抬起头,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但我知道,母亲不会自尽。她说过要等我长大,要看着我娶妻生子。她是被……”

萧景晏咬住嘴唇,没再说下去。

但赫连曜懂了。

宫廷里的“自尽”,往往不是真的自尽。

“所以我必须活着。”萧景晏继续说,“不仅活着,还要走出去,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母亲是冤枉的,要让陷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赫连曜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萧景晏的手。

少年的手很烫,掌心粗糙,但握得很紧。

“我们都要活着。”赫连曜说,“活着走出去,活着让他们看见。”

萧景晏反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夹墙里一片寂静。两个少年并肩躺着,中间隔着一点距离,但手还握在一起。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交心。

剥开那些故作坚强的外壳,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

但奇怪的是,暴露伤口并没有让他们变得更脆弱。

相反,那些伤口在彼此的注视下,开始慢慢愈合。

因为知道了对方也痛过,痛得一样深。

因为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人懂你的痛。

许久,赫连曜轻声说:“等我好了,继续教我识字。我要学得更多,更快。”

“嗯。”萧景晏说,“等你好了,我也要继续练射箭。下次你生病,我就能背你去太医院了。”

赫连曜笑了,虽然很虚弱,但那是真心的笑:“就你这身板?别把自己摔了。”

“所以你得赶紧好起来,继续教我。”

“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药效上来了,赫连曜渐渐困了。临睡前,他含糊地说:“萧景晏。”

“嗯?”

“谢谢。”

萧景晏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这一夜,夹墙里的烛火燃了很久。

萧景晏守着赫连曜,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喂他喝水。

后半夜,赫连曜的烧彻底退了,呼吸平稳下来。萧景晏才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站在延禧宫的海棠树下,回头对他笑。

梦见赫连曜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风吹起他的头发,像一面黑色的旗帜。

还梦见他们并肩站在一座高台上,下面是万里江山。

醒来时,天已微亮。

赫连曜还在睡,但脸色好了很多。

萧景晏轻轻起身,去煎第二剂药。

炉火重新燃起来,药香再次弥漫。

这一次,苦涩中似乎透出了一点甜。

因为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而他们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