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葬魂谷,林枫一路向西南而行。他并未急于赶路,而是放缓脚步,一边体悟着体内新融入的那一丝“忘川本源”气息,一边巩固着与黑白无常一战以及金蚕蛊蜕变带来的收获。
混沌道婴盘踞丹田,周身清辉愈发凝实深邃,那缕先天源气活泼流转,与后天修炼的混沌道力水乳交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已对“死寂”、“终结”、“净化”这类法则的亲和力与理解力大大增强。以往施展涉及驱邪、净化的道法,如净天地神咒、度人经等,多是以自身阳和正气强行冲刷、镇压,如今却多了一种“引导”、“化解”的圆融意味,效率更高,消耗更少,意境也更贴近大道本源。
而金蚕蛊在吞噬了两名金丹鬼使的部分本源后,再次陷入了沉睡,进行着更深层次的蜕变。林枫能感应到,同心蛊囊中传递出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强横,那暗金色的躯体似乎更加晶莹,翅翼上的纹路也愈发复杂玄奥,隐隐有风雷之声。
这一日黄昏,他行至一片荒芜的山丘地带,远远望见前方山腰处,隐约有一座破败的古寺轮廓。本着探寻古迹、或许能有所发现的心思,他信步走了过去。
近前观看,这古寺果然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山门上的匾额斜挂着,字迹斑驳,勉强能认出是“兰若”二字。寺内仅存的几间殿宇也屋顶洞开,蛛网密布,充满了岁月的沧桑。
然而,林枫的混沌灵觉却敏锐地察觉到,这破败的古寺之中,竟隐隐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平和的佛门禅意,与周围环境的死寂荒凉格格不入。更奇怪的是,在这禅意深处,他还感应到了一缕若有若无、与那“彼岸花香”节点隐隐相关的特殊波动。
“有点意思。”林枫心中微动,迈步走进了古寺。
寺内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破洞发出的呜咽。他穿过前殿,来到后方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偏殿。殿内供奉的佛像早已金身剥落,露出里面的泥胎,但莲座之前,却端坐着一具身披破烂袈裟、保持着跌坐姿势的骸骨。
骸骨晶莹如玉,隐隐有金光流转,竟是一具得道高僧坐化后留下的金身!虽然历经岁月,法力早已散尽,但那不朽的禅意与一丝坚韧的佛性,正是林枫在外感应到的源头。
而在那金身骸骨面前的蒲团上,放着一本颜色发黄、材质非纸非绢的残破经书。
林枫走上前,并未打扰高僧遗蜕,只是对着金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将目光投向那本残经。经书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他小心地以神念探入。
经书之中,并非具体的佛法经文,而是一篇篇玄奥的观想图与意境描述,其核心主旨,竟是阐述“生死无常”、“红尘苦海”与“超脱彼岸”的禅理。其中一幅观想图,描绘的便是在无边苦海之中,唯有一株神奇的花朵,花开绚烂,叶落凄美,花叶永不相见,散发着指引迷途灵魂走向安宁彼岸的奇异力量——正是“彼岸花”!
而这本残经之中,便蕴含着一丝极其精纯的、与那观想图同源的“彼岸”意境!正是这丝意境,与黄泉路引产生了共鸣。
“原来如此……这位坐化的高僧,生前定然是一位了不得的禅宗大德,于生死、彼岸之道有着极深的感悟。他留下的这卷观想残经,虽非法力传承,但其蕴含的‘彼岸真意’,对于寻找下一个节点,乃至感悟轮回,都有着莫大的好处。”林枫心中明了,这又是一桩机缘。
他并未取走经书,此物与此地高僧金身相伴,乃是缘法,强取反而落了下乘。他盘膝坐在金身对面,静心凝神,以混沌灵觉细细感悟那残经中流淌出的“彼岸真意”。
这意境并非引导人消极避世,而是以一种超然的视角,看待生死轮回,于红尘苦海中保持灵台一点清明,寻得心灵的“彼岸”。其中蕴含的“分离”、“思念”、“指引”、“超脱”等诸多复杂意念,与忘川之息的“死寂”、“净化”既相对立,又隐隐相承,共同构成了轮回的一部分。
林枫沉浸在感悟之中,混沌道力自然流转,与那彼岸真意交融。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浑浊的河流(忘川),河的对岸,盛开着大片凄美绝伦、红得如同鲜血的花朵(彼岸花),花香奇异,指引着方向,却又带着花叶永不相见的悲恸与无奈。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芒透过殿顶的破洞,照射在那金身与残经上时,林枫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更加深邃宁静,仿佛看透了更多生灭变幻。对“彼岸花香”节点的感应,变得无比清晰,甚至能大致判断出,其位于西南方向约千里之外的一处特殊地域。
他起身,再次对着高僧金身郑重一拜:“多谢前辈馈赠。”
感悟已得,他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座荒废的兰若古寺。
继续向西南而行,有了明确的指引,林枫的速度快了许多。数日后,他进入了一片气候湿润、沼泽密布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水汽与腐殖质的气味,根据感应,那“彼岸花香”节点,就在这片沼泽的深处。
就在他准备深入沼泽时,前方雾气缭绕的沼泽边缘,空间一阵扭曲,三道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拦住了去路。
为首者,是一名手持龙头拐杖、鸡皮鹤发、眼神却异常阴冷的老妪。她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身着灰衣的壮汉,气息沉凝,竟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但给人的感觉却如同傀儡,缺乏生机。
这老妪的气息,与之前的黑白无常同源,但更加深沉晦涩,赫然是金丹中期的修为!而且,林枫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忘川之息”有些相似,却又更加诡异、专门针对记忆与情感的波动。
“桀桀桀……小子,老身等你多时了。”老妪发出沙哑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能连杀我殿两位无常,更得了那老秃驴的‘彼岸禅意’,你的运气,倒是不错。可惜,到此为止了。”
林枫目光微凝,看来幽冥殿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而且派出了更强的高手。“阁下是?”
“老身乃幽冥殿,孟婆。”老妪阴恻恻地说道,手中龙头拐杖顿地,“小子,乖乖交出龟甲,自封神魂,跟老身回殿接受审判,或许还能少受些炼魂之苦。否则,老身便让你尝尝‘孟婆汤’的滋味,忘却前尘,浑噩终老!”
孟婆!幽冥殿中司掌遗忘、清洗魂魄的可怕角色!
话音未落,她身后那两名灰衣壮汉眼中猛地爆发出猩红的光芒,如同被激活的杀戮机器,一言不发,化作两道灰影,一左一右,携带着凶悍无比的气势,向着林枫扑杀而来!他们行动间风声厉啸,拳掌之上凝聚着磅礴的死气与巨力,显然修炼的是某种极其歹毒的炼尸功法,将自身炼制成了人形兵器!
面对两名金丹初期炼尸的围攻,林枫面色不变。他脚踏罡步,手掐斩妖诀,口中真言引动正气: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飞剑诛邪,破!”
并未祭出实体飞剑,而是以混沌道力凝聚出两道凝练无比、闪烁着破邪金光的剑气,如同惊鸿般分别射向两名炼尸的眉心要害!这斩妖剑气专破邪祟肉身与核心禁制。
然而,那两名炼尸不闪不避,竟直接以拳头硬撼剑气!
砰!砰!
金光炸裂,剑气竟被他们那缠绕着浓郁死气的拳头生生击散!虽然拳头上也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流淌出黑色的尸血,但他们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依旧悍不畏死地扑向林枫!其肉身之强悍,远超寻常金丹修士!
“哼!无知小辈,我幽冥殿的‘幽冥尸傀’,岂是你的剑气所能轻易破开?”孟婆在一旁冷笑,手中龙头拐杖一挥,一股无形的、带着遗忘与昏沉意味的波动,如同水纹般向林枫扩散而来!
孟婆汤意!直接攻击神魂,抹除记忆,瓦解战意!
林枫顿时感觉头脑一沉,无数记忆碎片仿佛要离体而去,眼前景象都开始变得模糊,一种想要放弃抵抗、沉沦遗忘的冲动涌上心头。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冰心诀!镇!”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心神,同时全力运转冰心诀,紧守灵台清明,将那遗忘之力强行驱散。但就这么一耽搁,那两名幽冥尸傀已然近身,四只缠绕着死气的利爪,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抓向他的周身要害!
前后夹击,上有孟婆汤意干扰,下有尸傀近身搏杀!情况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