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推开书房门时,天刚亮。她脚步很轻,但苏桐已经听见了。她正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外面裹着黑布,边角有些磨损。
“拿到了。”青禾低声说,“济安堂后门没人发现异常,暗卫顺利取回包裹。柜底的暗格藏得深,要不是提前知道位置,很难找。”
苏桐点头,没急着打开。她等这一刻很久了。手指慢慢解开布绳,里面露出两封信。一封字迹模仿她的笔法,内容是联络北境旧部,准备在皇帝行至青崖关时动手;另一封盖着伪造的兵符印痕,回信称一切已安排妥当。
她把信收进抽屉,锁好。
“去传尉迟将军的副将,立刻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那人到了。苏桐站在地图前,指着三处要道:“青崖关、浮石渡、松林坡。这三地原本有驻军,但现在不能全信。我要你把禁军亲兵调上去,替换所有外围守卫。贴身扈从必须用尉迟将军直属的人。”
副将听完,眉头微皱。“可内务府那边已有名单,突然换人,怕会引起注意。”
“那就悄悄换。”她说,“从今天起,每班轮岗提前半个时辰交接,旧人未走,新人先进。饮食方面,御膳房所有食材出入都要双人核验,我的近侍必须签字备案。不准出一点差错。”
副将应下,转身离开。
苏桐坐回案前,提笔写了两道密令。一道发往边防营,命尉迟凌峰亲自督查沿途防务;另一道送至太医院,暂停所有非紧急药方的调配,尤其是安神类汤剂。
她放下笔,抬头看向窗外。晨光洒在屋檐上,宫道上有宫女开始走动。她知道,皇后还在凤仪殿里,看似安静,其实一直在等机会。
她不能让对方等到。
午后,她派了两名心腹宫女前往凤仪殿。名义上是奉旨调理皇后膳食,实则掌控出入通道。两人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懂规矩,会察言观色。一人负责盯着每日送饭的老太监赵德全,另一人留意殿内动静。
“记住,不要惹事。”临行前她说,“只看,只听。若有异常,立即回报。”
与此同时,她在凤仪殿西侧角门附近布了眼线。凡是赵德全交接食盒后停留超过一刻钟的,都要记下他去了哪里,跟谁说话。另外一名伪装成杂役的暗卫盯住刘三,只要他再往济安堂或码头去,马上上报。
一切都在动,但表面依旧平静。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整理好的巡行路线图去了乾清宫。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听见通报才抬眼。
“这么早?”他问。
“陛下。”她走上前,把图纸铺在案上,“这是您南巡的路线,我仔细看过一遍。青崖关山路窄,两侧是悬崖;浮石渡水势不稳,雨后易涨;松林坡林密路偏,难辨方向。这三处虽有驻军,但近日连日下雨,道路湿滑,万一有落石或流寇藏匿,恐怕难以应对。”
皇帝听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她继续说:“臣妾还听说,民间有些传言,说有人想借您出巡的机会生事。虽然不知真假,但防微杜渐,还是小心为好。途中随从要慎选,饮食也不能轻信来历不明之人所赠。”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你总是想得比我远。”
她低头站着,没接话。
他看着她,语气缓了下来。“朕知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这一趟南巡,朝中事务就交给你主持。有你在京,我才放心出发。”
她说:“这是臣妾分内之事。”
他点点头,不再多言。
她退出大殿,回到文渊阁偏殿。桌上摊着地图,红笔已经圈出三处要道。她又看了一遍,确认所有布置都已到位。
侍卫换了,耳目安了,证据也握在手里。现在只等皇帝启程。
她让青禾去查今日送饭的情况。果然,赵德全还是按时出现,依旧是那个老太监,低着头走路,斗篷裹得紧。但他走出西角门时,在墙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人。
眼线记下了时间,也看清了他对面站着的是个穿粗布衣的杂役,正是刘三。
两人没说话,但刘三离开后,迅速拐进了窄巷。
暗卫跟了一段,回来报信:刘三去了城南,进了济安堂后门,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手里空着。
“掌柜呢?”
“陈掌柜在柜台后面算账,没见他出门。”
苏桐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他们在传消息,而且越来越快。但她已经切断了他们的路。那封伪造的信不会送出,码头也不会有船等。他们布下的局,最终只会困住自己。
她起身走到窗前。宫道上来往的人多了起来,有太监搬着箱子走过,说是为皇帝出巡准备的用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几个侍卫正在检查马具。
她看了很久,直到青禾进来。
“小姐,尉迟将军那边回话了。他说沿途防务已经重新部署,每十里设一哨,夜间加岗。他还亲自去了青崖关查看地形,说那里确实危险,已下令埋伏弓手,一旦有异动,立刻封锁山路。”
她嗯了一声。
“还有……”青禾顿了顿,“凤仪殿那边传来消息,昨晚皇后睡得不安稳,半夜叫人添了炭火。今早吃饭时,她问了一句‘陛下何时动身’,赵德全答了,她就没再说话。”
苏桐睁开眼。
“她开始急了。”
青禾小声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等。”她说,“等皇帝出发那天,他们会做最后一搏。只要那封信一露面,我们就动手。”
青禾点头,退到一旁。
她重新坐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赵德全、刘三、陈掌柜。然后划掉最后一个。
“陈掌柜不能再留。”她说,“今晚就让人去查他的账本,找他这些年私下配药的记录。只要有违例,立刻查封药铺。”
青禾应下。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新的消息来了。一名暗卫低声禀报:码头那边已经盯住,最近三天没有船只离岸,也没有货物运入。但昨夜有人在岸边烧过东西,灰烬还没清理。
她问:“烧的是什么?”
“不清楚,只剩一点纸屑,被风吹散了。”
她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码头的位置。
他们在销毁痕迹。
但她不怕。因为她已经有了证据,而且比他们想象的更完整。
她转身对青禾说:“告诉所有眼线,从现在起,盯紧每一个进出凤仪殿的人。尤其是赵德全,他要是再带什么东西出去,不管是什么,都要截下来。”
青禾领命而去。
屋内安静下来。她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支笔,纸上写着三个字:等启程。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是新的消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