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乌云沉沉压在绵延万里的不周山脊线上,将最后的天光吞噬殆尽。山体那道横亘天地的金色灵力屏障——人族最后的壁垒,此刻明灭得如同风中残烛。屏障之外,是望不到尽头的恐怖阵列:幽冥鬼骑的骷髅战马喷吐着磷火,深渊巨魔沉重的脚步撼动大地,异化妖兽的利爪刮擦着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更远处,血族亲王阿尔卡特猩红的披风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身旁簇拥着十二位气息滔天的元老;东瀛剑圣柳生宗一郎怀抱妖刀,身后万千忍者如黑潮涌动。灭世的威压让山巅戍卫的战士呼吸困难,握紧武器的手心沁满冷汗。
叶辰伫立于山巅断龙石上,单薄的身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毁天灭地的气势碾碎。鬓角沾染着不知是敌人还是战友的暗红血迹,作战服撕裂处露出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那是昔日阿尔卡特的“猩红诅咒”与柳生的“妖刀村正”留下的印记。山风卷过他染血的衣角,猎猎如旗。
“叶宗师!”老班长赵铁柱拖着残腿奔来,声音嘶哑,“东线三才阵破了!阵眼…阵眼三百兄弟全数战死,才勉强堵住缺口!”他虎目含泪,指着屏障外一点疯狂向内侵蚀的污浊黑气,“西面…西面也快撑不住了!”话音未落,一声惊雷般的炸响从西侧传来,金色屏障猛烈波动,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一缕缕阴冷的黑雾正从缝隙中丝丝渗透。
“阿尔卡特!柳生!”叶辰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在灵力灌注下穿透震天的嘶吼咆哮,清晰地响彻山巅,甚至压过屏障外万魔的嚎叫,“看看你们身后!那翻滚的黑潮里,可有‘自己人’的位置?”
血族亲王阿尔卡特优雅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身后那片被深渊魔气彻底污染的焦土家园影像,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柳生宗一郎握刀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妖刀低鸣,剑圣的傲骨在被异魔驱使的屈辱中颤抖。
“唇亡齿寒!”叶辰踏前一步,脚下山岩龟裂,他的声音带着钢铁般的意志砸向敌方阵营,“今日不周山破,明日便是伦敦塔永坠深渊,富士山化作魔窟!你们真甘心做异魔的爪牙,等着被榨干最后的价值再像垃圾一样丢掉?”
“狂妄!”阿尔卡特身边一位血族公爵厉啸,双翼怒张,“亲王陛下何等尊贵,岂容你……”
“住口!”阿尔卡特猩红的瞳孔锁定了那道裂痕越来越大的屏障,也锁定了黑潮深处那双冷漠俯视一切的巨大魔眼——那才是真正的灭世之源。屈辱和怒火在他眼中交织,最终化为一声低吼,响彻战场:“叶辰!你要什么保证?”这是血族亲王最后的骄傲与挣扎。
“很简单,”叶辰抬手,指尖骤然逼出一滴滚烫的心头精血,那血珠竟隐隐泛着紫金光芒,蕴含磅礴生机与不朽意志,“以此血为引,订立‘同心血契’!灵力共享,生命相连,意志共鸣——共抗外魔,至死方休!违契者,身魂俱灭,血脉断绝!”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柳生宗一郎的身影化作一缕凄厉的刀光,瞬间撕裂空间,出现在叶辰面前。妖刀村正发出渴血的嗡鸣,直刺叶辰眉心!“要结盟?接我一刀不死再说!”剑圣的攻击快到了极致,那是凝聚毕生修为的斩念之刀!
叶辰双眸深处,黄金光芒轰然炸开!瞳孔收缩拉长,化为冰冷的金色竖瞳。刀光在他眼中瞬间分解、慢放——轨迹、力量节点、妖刀核心处那缕侵蚀柳生神智的细微魔气,尽收眼底!他侧身、拧腰、并指如剑,指尖精准点在妖刀力量流转最脆弱的那一处节点上!
锵——!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人耳膜欲裂。柳生宗一郎势在必得的一刀竟被叶辰两根手指硬生生抵住,再难寸进!妖刀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哀鸣。
“噗!” 柳生猛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眼中暴戾与混乱被这一指强行破开,显露出一丝久违的清明剑心。他踉跄后退一步,看着刀尖上那一点金芒,又看看叶辰那双非人的神瞳,沉默片刻,嘶声道:“好…好一个黄金神瞳!”随即,他同样逼出一滴心头精血,弹向叶辰身前那滴紫金血珠。
阿尔卡特亲王深深吸了口气,周身腾起浓郁的血光。他不再犹豫,一滴暗金色、仿佛蕴含古老星辰的精血,也从心口飞出。
三颗色泽各异却同样蕴含本源力量的血珠悬浮空中,在叶辰神瞳的注视下飞速旋转、靠近、融合!无数细若游丝的金色光线从融合的血珠中猛烈迸射而出!
“以吾之血为引,神瞳为桥!”叶辰双手结印,声如九霄龙吟,“万灵同心,灵力共享——结阵!”
轰隆!
融合的血珠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紫金光柱,直冲乌云翻滚的天穹!光柱顶端轰然炸开,化作一张覆盖整个不周山防线、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立体灵力网络!无数金色的光线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精准地连接到战场上每一个浴血奋战的战士眉心!
“啊!”一名刚刚被魔气侵蚀手臂、正痛苦挣扎的年轻战士惊叫出声。他眉心被金光注入,手臂缠绕的污秽魔气如同冰雪遇沸油般滋滋作响,迅速消融溃散!不仅如此,一股澎湃温和的灵力瞬间涌遍全身,枯竭的丹田重新充盈,甚至比全盛时期更强!
“我的伤…我的伤在愈合!”另一处阵地,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看着金光缭绕的伤口,震惊地发现血流止住了,剧烈的疼痛被暖流取代,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在断臂处萌发。
“力量…无穷的力量!”一个因灵力透支而摇摇欲坠的阵法师,感受到眉心金光注入后汹涌而至的磅礴灵力,精神大振。他双手翻飞,脚下濒临崩溃的防御阵盘符文瞬间被点亮,爆发出比之前雄浑数倍的光芒,将冲击屏障的十几头异化妖兽狠狠弹飞碾碎!
“杀!”震天的怒吼第一次压过了魔潮的嘶嚎。无数战士身上亮起共鸣的金芒,攻击如同潮水般整齐爆发,灵力光芒互相增幅、连成一片璀璨的金色海洋!原本岌岌可危、多处破损的防线骤然稳固。攻守之势,在这一刻逆转!
“不可能!这…这是什么邪法?!”血族公爵看着己方战士沐浴金光后气势暴涨,看着对面魔潮前锋在金芒照耀下成片化为飞灰,尖啸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阿尔卡特感受着体内那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同源力量网络,感受着无数人族战士不屈的战意和灵力正通过网络与自己隐隐共鸣,猩红的瞳孔里第一次爆发出真正的战意:“好一个同心血契…好一个叶辰!血族所属,目标——深渊魔眼!随我…杀!”
然而,那黑潮核心的巨大魔眼依旧冰冷无情。它似乎被这突然逆转的局面彻底激怒了。魔眼骤然收缩,膨胀,一道黏稠如液态、纯粹由毁灭能量构成的黑色光柱,无声无息却又快到极致地轰然射出!目标——正是支撑整个灵力网络核心的叶辰!
这道黑色光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裂,法则哀鸣!它的威能,远超之前任何攻击!这是灭世本源的一击!
“叶宗师!”赵铁柱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扑向光柱路径。他身后,数十位早已伤痕累累的老兵,那些曾与叶辰在枪林弹雨中并肩的汉子们,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扑向那道毁灭之光!他们将残存的、被血契增幅后本就燃烧生命换来的全部灵力,疯狂灌注到手中残破的武器中,化作一面微不足道却义无反顾的灵力盾墙。
滋啦——!
盾墙在接触到黑光的瞬间,如同薄纸般被洞穿、瓦解、气化。老兵们的身影在毁灭能量中无声湮灭,连一声呐喊都未能留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澈的凤鸣响彻云霄!苏明月的身影出现在了叶辰身前。这位古玩世家千金,拍卖行的掌上明珠,此刻再无半分温婉娴静。她手中托着一块古朴残破、布满青铜锈迹的龟甲——人族最后的底蕴,蕴藏着禁忌时空的秘宝“光阴碎片”!龟甲上铭刻着无数细密到肉眼难辨的玄奥符文,此刻正疯狂吸收着苏明月身上燃烧生命本源而绽放出的七彩霞光!
“叶辰,活下去!”苏明月回眸,眼中是刻骨的眷恋与无悔的决绝。她用尽最后力气,将那块龟甲狠狠拍向毁灭光柱!
嗡——!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扭曲、拉长、凝固!毁灭性的黑色光柱撞在龟甲爆发出的无形力场上,竟如同陷入最黏稠的琥珀!它的速度被无限减缓,恐怖的杀伤力被一层层剥离、分散、导入难以测量的时光乱流之中!
“明月——!”叶辰眼睁睁看着苏明月的身影在七彩霞光和青铜光芒的极致闪耀中,迅速变得淡薄透明。她仿佛一尊正在碎裂的琉璃美人,脸上却带着倾尽一切后的宁静微笑。那张熟悉的笑脸,最终连同那惊天动地的能量风暴一起,彻底消失在扭曲的光影旋涡之中。只有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余音,在叶辰灵魂深处响起:“…替我…看遍这世间珍宝…”
时间秘宝的力量终究有限。龟甲上最后一道符文熄灭,碎裂成齑粉。那道被迟滞、削弱的毁灭光柱虽然威力大减,依旧狠狠轰在了叶辰交叉格挡的双臂之上!
轰!
宛如星辰爆裂的巨响中,叶辰脚下的断龙石彻底化为飞灰!他被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砸入山腹深处,留下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大深坑!烟尘碎石冲天而起。
“叶宗师!”“辰哥!”无数战士悲愤怒吼,灵力网络因核心遭受重创而剧烈波动,金光明灭不定。
烟尘缓缓散落。深坑底部,叶辰半跪在地,双臂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金色的血液沿着破裂的作战服不断滴落。然而,他缓缓抬起了头。那双黄金神瞳,非但没有黯淡,反而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熊熊烈焰!那火焰中,是刻骨的痛楚,是无尽的愤怒,更是焚尽八荒的决绝!
“异——魔——!”一声从灵魂最深处爆发出的咆哮席卷天地。
随着这声咆哮,他双臂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金色的血液沸腾燃烧。眉心处,一道前所未有的复杂紫金神纹缓缓浮现、延伸。神瞳深处,除了洞察万物的金芒,一丝冻结时空的森白寒意,悄然流转。
不周山之巅,风声呜咽。屏障外,暂时被延缓的魔潮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发出更为暴虐狂躁的嘶吼,黑暗再次开始涌动、蓄势。阿尔卡特与柳生隔着破碎的山体,凝重地望向深坑中那道缓缓站起的身影,感受着他身上那股节节攀升、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气息。
血契缔结,盟友已成。但苏明月和无数战友的牺牲,也仅仅为这绝望的战场,撕开了一道短暂得令人窒息的口子。叶辰抬首,燃烧的金色瞳孔穿透漫天烟尘,死死锁定了黑潮深处那双冰冷的巨大魔眼。真正的决战不过刚刚拉开序幕,而复仇的业火,已在他心中燃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