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归墟底的玄铁,沉得化不开。小安的意识在这片虚无里飘着,没了身体的重量,也没了时间的刻度,只剩眉心一点暖意——那是他和母亲血脉相连的羁绊,是守护心念燃尽后,倔强不肯熄灭的余烬。
不知漂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古。那点暖意忽然漾开涟漪,一缕温润的暖流跟着漫进来,像初春化冻的溪水,从冥冥深处淌进他干涸的识海。这股流不同寻常:没有海心之力的磅礴,没有寂灭寒意的冰冷,也没有混沌气的狂野,软得能裹住棱角,深得当能渗进意念的褶皱,悄悄抚平神魂的裂痕。
他残存的神魂碎片,被这股暖流轻轻拾起、拼接;经脉里乱窜的异种能量,也渐渐平息,顺着一种玄奥的韵律流转起来。是定海神珠的力量?又不太像——这里头多了点活气,是他那份守护执念撞出来的共鸣,是心念淬过的温度。
“守护……连接……调和……方为……心源……”
古老的声音直接响在识海,不是机械的传承灌输,更像一种被触动后的启迪,带着定海神珠独有的苍茫韵律。
“心源?”小安茫然默念。守护母亲是执念,连接母子心神是纽带,调和怨气与生机是办法——原来这才是海心之力的真谛?不只是管着四海的平衡,更是连着万物的心意、调和众生的意志。父亲相柳守的,或许从来不是单纯的护佑,而是对抗“终焉”的、让“存在”有意义的连接。
明悟像星火燎原,小安的意识不再漂浮,主动去拥抱那股暖流。他试着以“守护、连接、调和”为心,运转体内的力量——海心生机、寂灭寒意、混沌道痕,再加上这新生的“心源暖流”,四条光带不再泾渭分明,反而缠绕交织,形成一个稳固的循环,核心就是那点守护执念。
掌控新力量的过程像学步的婴儿,笨拙又艰难。好几次循环失衡,引得体内力量骚动,疼得他意识发颤,但一想到母亲,他就咬牙稳住,一点点雕琢、调整。
奇迹跟着发生了。他透支枯竭的肉身快速复苏,断裂的经脉长出玉石般温润的新肉芽,破损的脏腑渐渐焕活;眉心的暗蓝道纹变得深邃内敛,光晕里多了份让人安心的柔和。更惊喜的是,他和母亲的神魂连接越来越清晰,能清楚感觉到她体内的变化:灰色怨气彻底散了,神魂虽弱,却稳得像扎根的嫩芽,正借着心源暖流的滋养慢慢壮大。
希望刚冒头,一丝心悸突然顺着心源循环钻进来——来自归墟最深处,是太初之影!
它没沉寂,反而有了变化。悸动里不只是暴怒,还掺着深沉的“探究”,甚至是……对心源之力的“兴趣”。小安心里一沉:被这等古老存在盯上力量,比单纯的敌对更凶险,此地绝不能久留!
小安立刻催动心源循环到极致,暖流像春江决堤,顺着神魂连接涌进母亲体内。不是简单的滋养,是带着“唤醒”的意志:冲刷她受损的神魂,滋润干涸的经脉,最后轻柔却坚定地叩响她意识的门扉。
“娘……醒醒……安儿在这儿……没事了……”
呼唤混着心源的抚慰,一遍遍回响。
石榻上,小夭的眼睫终于颤了颤,像蝶翼挣脱束缚。她缓缓掀开眼,初时眸中一片迷茫,焦距慢慢凝聚,最终落在身边的少年脸上——他脸上还带着血污和疲惫,眼里却盛满了狂喜与泪光,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安……儿?”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风箱,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娘!”小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淌下来。他紧紧握住母亲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那真实的温度,确认这不是幻梦。
小夭看着儿子脸上的泪痕和伤口,看着他眼底沉淀的沧桑与喜悦,心头又酸又暖。她反手攥紧他的手,指尖发抖:“傻孩子……哭什么……娘这不是好好的……” 笑容没挤出来,泪水先滑落眼角。
母子俩执手相看,泪眼婆娑。劫后余生的情感,让所有言语都显得多余,只有明珠的光晕,静静裹着这对历经磨难的母子。
情绪平复些后,小夭在儿子搀扶下半坐起身。她环顾洞窟,感受到体内温润的修复之力,还有儿子身上那股既威严又安宁的气息,轻声道:“安儿,你又救了娘一次。而且……你好像不一样了。”
小安点点头,把领悟心源之力、感知到太初之影异动的事简要说了。小夭神色凝重:“连接与调和……这才是你驾驭诸般力量的钥匙。只是那太初之影若盯上这力量,归墟便是是非之地,得赶紧走。”
“嗯。”小安眼神锐利起来,“我先带你回东海,找个安稳地方让你静养。” 此刻他力量渐复,心源循环让他对归墟的掌控力大增,开辟返回通道已不是难事。
小安小心翼翼地将母亲负在背上,用心源之力织成光茧裹住她,软得像云,坚得像盾。他深吸一口气,眉心道纹亮起,双手划出道道玄奥轨迹,引动归墟中层稳定的水元,构筑起通往东海的临时通道。
归墟深处,那道诡异的悸动越来越清晰,像一双冰冷的眼睛,穿透层层空间,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光影流转,空间扭曲。洞窟里的明珠依旧亮着,照着空荡荡的石榻,见证着这段旅程的暂歇,也预示着新征程的开启——带着心源之力,带着母子羁绊,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更广阔的大荒,和更隐秘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