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约莫半分钟,那个粗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咬牙的狠劲,“一百万。
少一分都不干。
毕竟以前处理的都是小喽啰,这次可是公安局的副局长。”
楚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一百万,比他预想的多出三成。
但他看着窗外的方向,想起沈万山还关在留置室里,终是咬了咬牙,“可以。
事情办得干净利落,钱一分不少,直接打你们卡上。”
“痛快!”
那边的人笑了,声音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楚哥放心,咱们合作这么多次,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他追问,“那姓杨的现在位置在哪?开什么车?路线清楚吗?”
“黑色越野车,车牌号尾号是73。”
楚砚报出早已摸清的信息,指尖快速在手机上操作着,将杨震的照片、车型还有实时路线图发了过去,“他刚过第三路口,按照这个速度。
二十分钟后会经过城东的旧建材市场。
那里正在拆迁,人少,路窄,是下手的好地方。”
“明白。”
那边的人应道,“楚哥就等好消息吧。
对了……”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阴恻,“要是这姓杨的不配合,能不能……给点教训?”
楚砚的眼底掠过一丝狠厉。
他想起陈市长的秘书已经给杨震施压,可杨震竟然还敢把事情闹大。
杨震这举动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可以。”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别闹出人命,但也别太客气。”
顿了顿,他补充道,“让杨震知道,有些东西碰不得。”
“懂了!”
那边的人笑得更加放肆,“留口气就行,保证让他躺几天,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电话挂断的瞬间,楚砚将手机揣进内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影。
杨震,你不是总觉得自己一身正气吗?
你不是总想把所有人都揪出来吗?
这次我倒要看看,等你被打得爬不起来,那份文件落在我手里,你还能不能这么张狂。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冷水,试图压下心底的躁动。
可一想到杨震可能狼狈的样子,想到自己即将掌控全局,他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
这感觉像极了当年第一次替高立伟处理麻烦,既紧张,又带着点扭曲的兴奋。
而此刻,杨震正驾驶着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旧建材市场的路上。
不知何时,后视镜里,一辆灰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杨震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脚下轻轻踩了踩油门,方向盘在手中微微一转,车身朝着一条更窄的岔路拐了过去。
该来的,总会来。
但他手里的这份文件,必须送到位。
不为别的,就为六组办公室墙上那句“为生民立命,为法制担当”。
阳光穿过挡风玻璃,照在杨震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上,警徽在胸口闪着冷冽的光。
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经在城市的车流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越野车的后视镜里,那辆灰色轿车像块甩不掉的膏药,始终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
杨震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眉峰微蹙。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特意绕了三个路口。
对方却跟得毫不掩饰,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响透过紧闭的车窗传进来,像在耳边磨牙。
他摸出手机,指尖悬在“领导”的号码上方,屏幕的光映出眼底的凝重。
文件里的名字牵扯太广,现在叫支援,等于把所有底牌亮出来,万一消息走漏,之前的努力全白费。
杨震深吸一口气,按灭屏幕,脚下猛地踩下油门。
黑色越野车像头受惊的猎豹,猛地窜出去,引擎的轰鸣在空旷的街道上炸开。
后视镜里的灰色轿车也立刻加速。
两车的距离被瞬间拉近,对方甚至嚣张地按了按喇叭,刺耳的声响在楼宇间回荡。
“找死。”
杨震低骂一声,猛地打方向盘,车身擦着路边的护栏拐进一条岔路。
道路的尽头,是片正在拆迁的旧厂区,路窄,人稀,最适合甩开尾巴。
可车刚冲进拆迁区,杨震就暗道不好。
前方两百米处,两台废弃的推土机横在路中间,像两尊拦路的门神。
他猛地踩刹车,轮胎在碎石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剧烈晃动着停下时,距离推土机只剩不到三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视镜里的灰色轿车已经冲了过来,“嘎吱”一声停在他身后,堵住了退路。
杨震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铁锈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拆迁区的断壁残垣在阳光下投下歪斜的影子,风卷着碎纸片穿过空荡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前面的推土机后钻出七八个人,个个穿着迷彩裤,手里要么攥着钢管,要么揣着折叠刀,眼神里带着混不吝的狠劲。
后面的灰色轿车里也下来五六个,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寸头,脖子上纹着只狰狞的蝎子,正用牙签剔着牙,慢悠悠地走过来。
“杨局,挺能跑啊。”
寸头男吐掉牙签,声音里带着点戏谑,目光扫过杨震身上的警服,像在看件不值钱的摆设,“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省得挨揍。”
杨震站直身体,警服的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没动,只是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围上来的十几个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拦我,知道袭警是什么罪名吗?”
“罪名?”
寸头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身后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拆迁区里撞出回声,“杨局,你看看这地方——”
他抬手比划着周围的断墙,“摄像头早就拆了,连条狗都不会来。
别说袭警,就算把你埋在这废墟底下,明年开春都未必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