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国看着蒋涛匆匆离去的背影,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
这场仗,从纪委到市局,每个人都绷着根弦,现在有了这份文件,总算能让一线的人少些掣肘。
何正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重新坐回电脑前,却没立刻看卷宗。
指尖夹着烟,半天没点燃,目光落在窗外那片刺眼的阳光里。
希望这份文件,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此刻,蒋主任已经坐进了车里,手紧紧按着口袋里的文件,催着司机,“师傅,去市局,麻烦快点。”
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朝着市局的方向疾驰而去。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他紧握文件的手上,那双手因为用力而泛白,却稳得像块磐石。
清晨七点半,重案组的走廊渐渐有了人气,脚步声和说笑声透过窗户飘进来,却被六组办公室厚重的门挡在外面。
杨震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赵铁军的车缓缓驶入停车场,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网已经撒好了,就等鱼上钩。
没过多久,走廊里传来王勇刻意放大的声音,带着点刚熬夜的沙哑,“困死我了,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
孟佳配合地打了个哈欠,声音清亮得能传到隔壁办公室,“谁说不是呢?
你说这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咱们六组给沈万山下毒,还是Vx那种剧毒。”
“嘿,说起来也邪门。”王勇的声音里透着股“庆幸”,“沈万山命是真硬,那么厉害的毒,竟然被抢救回来了。
刚才去医院,听护士说,人已经醒了。”
两人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王勇手里把玩着个打火机。
孟佳则低头踢着脚下的瓷砖缝,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赵铁军的方向!
“醒了就好。”
孟佳拉长了调子,像是在跟王勇闲聊,又像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我听季姐说,本来沈万山还嘴硬,死活不肯交代账本上的代号。
结果被人这么一折腾,反倒想通了,说要彻底招供,把那些人都供出来。”
她捂着嘴轻笑一声,“你说这幕后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想杀人灭口,反倒把人逼得要招供,会不会气疯了?
这不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王勇“啧啧”两声,一脸感慨:“管他呢,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沈万山那账本上的代号,什么‘鹰’啊‘鱼’的,就他自己知道对应谁。
他肯开口,咱们最少能少走很多的弯路。”
说话间,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赵铁军穿着警服,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正慢悠悠地往办公室走。
听到两人的对话,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保温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王勇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立刻提高了声音,“赵支!”
赵铁军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脸上挤出点笑意,眼角的皱纹却没舒展开,“小王,小孟,这是又熬了一夜?”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试图从他们疲惫的神情里看出点什么。
可王勇一脸坦荡,孟佳眼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看不出丝毫破绽。
“可不是嘛。”王勇揉着脖子,故意露出一脸倦容,“沈万山这事儿闹的,又是送医院,又是查毒源,还得盯着审讯,压根没合眼。”
赵铁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忍住,端着保温杯的手往两人这边倾了倾,“那沈万山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孟佳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点“天真”的雀跃,“医生说送来的及时,虽然毒素还没清干净,得休养两天才能问话,但人肯定是没事了。
关键是他自己想通了,说等身体好点就全交代,您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她歪着头看赵铁军,眼神清澈得像溪水,半点看不出是在演戏。
“那就好,那就好。”赵铁军连连点头,嘴角的笑却有点僵硬,“你们辛苦了,快回去歇会儿吧。”
他说完,没再多问,转身快步往自己办公室走,脚步比来时急了不少,保温杯里的水晃出了几滴,溅在走廊的地板上。
王勇和孟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回到六组办公室,王勇反手带上门,压低声音问,“你说他信了?”
孟佳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他肯定信。
因为他不敢赌,如果沈万山活着,还准备招供,这对他背后的人来说,就是颗定时炸弹,他不可能坐得住。”
陶非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眼里带着赞许,“你们俩这出戏演得不错。”
王勇挠了挠头,嘿嘿笑了,“还是陶组你教得好,说就得说一半留一半,让他自己瞎琢磨。”
“案件结了,我亲自给你们请功。”陶非说着,指了指杨震办公室的方向,“杨局在里面等着呢,估计听见动静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杨震就拉开了门,左臂依旧吊着,脸上却带着点笑意,“鱼儿开始游了?”
“差不多了。”孟佳点头,“看他那急着回去的样子,指定得给他背后之人报信。”
杨震转身走到桌前,“那就好。
咱们的人已经在医院布控了,就等他们来‘灭口’,到时候人赃并获。”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连熬夜的疲惫都淡了几分。
王勇摩拳擦掌,“等抓了赵铁军,看他还怎么装!”
孟佳也跟着点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只有陶非看着窗外,轻声道:“别大意,能让赵铁军这么紧张的,背后肯定还有大鱼。
这只是开始。”
杨震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对王勇和孟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赵铁军冲进办公室时,身上的警服肩章在日光灯下闪了闪。
他反手“咔哒”锁上门,金属锁芯咬合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响。
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他能感觉到警服内衬已经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像一层湿泥。
办公桌上的笔筒被带起的风扫到地上,钢笔滚落一地,他却没心思去捡。
沈万山没死,还要招供,这比天塌下来更让他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