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只剩下楚砚一人,他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指尖在号码键上悬了几秒,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孙局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接通的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楚砚的心上,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更添了几分焦灼。
“喂?”孙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午睡刚醒的慵懒,还有些含糊。
“孙局,是我。”楚砚没心思寒暄,开门见山,语气急促却沉稳,“问你个事,杨震回分局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孙局的声音清醒了些,“没回。
这几天都没在分局露面,听说一直在六组那边盯着案子呢!
连他手里那几份审批文件,都是张局亲自代签的。”
楚砚的心沉了沉。
杨震坐镇六组,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那个男人看着吊儿郎当,办起案来却像头咬住猎物不放的狼,一旦被他盯上,没那么容易脱身。
“你帮我盯着点。”楚砚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一回分局,就立刻给我打个电话?”
孙局在那头顿了顿,语气里透出点犹豫和不安,“楚秘书,这……杨震他毕竟是……”
“孙局。”楚砚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点施压的意味,“只是让你留意一下,没别的意思。
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新茶过去,上次你说喜欢的那批明前龙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传来了孙局的声音,带着点勉强,“行吧,你放心,我留意着。”
“孙局,识时务者为俊杰。”楚砚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将听筒放回座机,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更闷了。
百叶窗缝隙里漏进的日光,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影子,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他知道,他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杨震那边的动静,将决定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是能暂时稳住阵脚,还是会坠入更深的旋涡。
分局办公楼的走廊里,日光透过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孙局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手里端着个搪瓷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走廊尽头,张局办公室的方向。
自从接了楚砚那通电话,他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坐立不安。
楚砚特意叮嘱要盯紧杨震,他虽不情愿,却也不敢怠慢,只能借着倒水的由头,在门口看着。
没等多久,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那头。
杨震穿着件警服,左臂微微屈着,似乎还在留意胳膊上的伤。
右手则捏着几份厚厚的文件,步伐沉稳地朝着张局办公室走去。
“当当当。”指节叩在木门上,声音不重,却带着股不容错辨的力度。
办公室里传来张局的声音,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却依旧透着沉稳,“进。”
杨震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意。
张局正对着一叠卷宗出神,抬头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笔:“回来了。”
他目光扫过杨震的胳膊,眉头微蹙了下,“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杨震反手带上门,将手里的文件放在张局宽大的办公桌上,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太顺。”他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却将抓捕赵铁军的过程一五一十道来。
说到季洁被当作人质时,张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指尖在杯沿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太清楚季洁在杨震心里的分量,那几乎是命根子一样的存在。
可此刻,杨震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波澜。
张局抬眼看向他,见他坐姿端正,眼神沉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小子,是真的又成长了,把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压在了心底。
“……赵铁军想往边境跑,被狙击手打伤了手腕,最后引弹自尽。”杨震的声音停在这里,语气里难得带了点复杂。
张局“啧”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倒是个狠角色,就是用错了地方。”
唏嘘之余,更多的是办案多年的无奈——这种到死都不肯吐一个字的人,最是让人头疼。
杨震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所有的审讯记录、尸检报告、技术科的鉴定,都在这儿了。
沈万山是被毒死的,用的是山药里面的亚硒酸钠和红酒里的单宁酸反应,形成Vx剧毒。
下毒的人是个高手,心思太细了。”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我让陶非查了六组的人,没问题。
但这些人的手段,防不胜防。
我怀疑,杀魏洪亮的那伙人,跟他们是一路的。”
“哦?”张局坐直了些,眼神锐利起来。
魏洪亮的死,对方下手太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当时,他就觉得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手法太像了。”杨震语气肯定,“利落,决绝,不留活口,甚至连我们事后想找蛛丝马迹都难。
这种干净程度,就算是咱们自己人动手,恐怕都未必能做到。”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杨震看着张局,眼神里带着询问:“张局,林薇的案子算是结了,但线索到赵铁军这儿就断了。
背后的人该怎么查?下一步怎么动,还请您指示。”
张局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现有的线索隐约指向了几个人,可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关联,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抓,怕打草惊蛇,让藏在更深的人彻底缩回去;
不抓,又眼睁睁看着线索断了?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却没翻开,只是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滑过,沉吟道:“你让我想想。”
杨震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知道张局需要时间权衡,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冲动都可能毁掉之前所有的努力。
他端起桌上的白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
市局大院里,几个年轻警员正在操练,口号声隔着玻璃传进来,带着股生猛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