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砸在桌上，发出一声响。
段逸没去捡。他看着通讯水晶的黑屏，手指从确认键上移开。刚才那条关于F-7区能量波动的日志还在脑子里，但他不想看了。头很乱，心也很沉。他站起来，关掉主控台的权限界面，转身走出指挥室。
走廊灯光是白的，脚步声听起来空空的。他走到生活区外庭，林语者正在收植物灯串。他停下来说：“今晚别收了。”
林语者抬头，眼睛是绿色的，反着光。
“我要请人吃饭。”他说，“就在这儿，外面吃。”
林语者点头，马上开始重新布置。藤蔓绕上支架，叶子中间放进发光苔藓，围成一圈柔光。
段逸继续走，先去工坊。布伦希尔德正弯腰调一台符文熔炉，手上都是油。她听见声音抬头，眉毛一挑。
“别忙了。”段逸说，“晚上有事。”
“啥事？”她站直身子，摘下手套。
“吃饭。我请你们几个。凯瑟琳、艾莉安娜、米娅，都来。”
布伦希尔德笑了，“终于想起来我们也是人了？”
“嗯。”段逸说，“今天不谈工作，不开会。就坐下来，聊聊天。”
“行啊。”她拍拍手上的灰，“我做了个新桌子，还没用过呢。”
接着他去找凯瑟琳。她在训练场边看守卫营的装备记录。听到邀请后，她看了他一会儿，合上本子。
“我不穿铠甲。”她说。
“随便你。”
“好。”她点头，“我去换衣服。”
最后他去阳光房。米娅坐在窗边，手里拿着炭笔画画。段逸站在门口没进去，只说：“晚上一起吃饭，来吗？”
米娅抬头，耳朵动了一下。她放下笔，站起来，点头。
到了晚饭时间。
布伦希尔德把金属桌搬来，四把椅子围成一圈。桌上没有大菜，只有烤根茎、果酱和热汤。艾莉安娜带了一壶花茶，香味轻轻飘着。凯瑟琳来了，穿深灰色便服，头发松了些。布伦希尔德换了皮背心，上面挂满小袋子。米娅坐在最边上，尾巴卷在腿旁。
段逸坐下，先给大家倒茶。
没人说话。
风吹着藤蔓，叶子沙沙响。
段逸开口：“我在原来的世界，大学时种过一盆番茄。”
三个人都看他。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瞎弄。每天记光照，量土温，还给它读天气预报。”他停了停，“后来它死了，被虫咬的。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棵苗的样子。”
布伦希尔德笑出声，“你真是傻。”
“可能吧。”段逸也笑了，“但现在想想，那时候做的事，跟现在也没差。都是想让东西活下来。”
艾莉安娜轻声说：“你在用自己的方式救生命……这比神说的话更真。”
她看着他，第一次叫他“你”，没加称呼。
凯瑟琳低头搅了下茶，“我被冤枉那天晚上，部下临死前说‘我们信您’。那时我以为全完了。可在这里，我又有了那种信任。”
她抬头，眼神很稳。
布伦希尔德哼了一声，“你们能不能别说这么重的话？我只知道，我能做出以前不敢想的东西。这种感觉，比喝十杯酒还爽！”
“那你最近在做什么？”段逸问。
“改震荡雷的开关。”她眼睛亮了，“加了个双频锁，只有绿裔能用。矮人偷去也没法点火。”
“很好。”段逸点头。
吃完饭，四人一起收拾。布伦希尔德和凯瑟琳吵起来。
“夜间哨塔该用磷火矿粉。”凯瑟琳说。
“不行，太亮。”布伦希尔德摇头，“要用魔晶粒，光弱但能撑久。”
“敌人看不见才重要。”
“可我们的斥候也要动。太亮会暴露自己。”
艾莉安娜笑着说：“不如前半夜用矿粉，后半夜换魔晶。”
两人同时看她，又互相瞪一眼，然后都笑了。
段逸站在旁边，看着她们说话的身影。他忽然明白，这些人不再是名单上的名字，也不是任务里的角色。他们是会笑、会吵、会为小事争的人。是愿意陪他吃顿普通饭的人。
他走过去，靠在桌边。
“接下来会更难。”他说，“外面不会轻易接受我们。压力只会更大。”
三人安静下来。
“但我想让你们知道。”他看着她们，“我不是只要一支军队。我要的是能一起走到最后的人。”
没人说话。
凯瑟琳把手放在剑柄上，轻轻点头。
艾莉安娜摸了摸茶壶边，眼神坚定。
布伦希尔德直接走上来，拍他肩膀一下，“少啰嗦，明天我给你送新水壶，能保温六小时，还能当锤子使。”
段逸笑了。
米娅一直没动。但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她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
段逸身体一僵。
风停了。
几秒后，他放松下来，没有推开。
艾莉安娜看到这一幕，感觉到米娅的情绪——平静，依赖，安心。像一棵小树找到了地方扎根。
他们一起收拾完。林语者拿走残渣，布伦希尔德拆了桌子带走。凯瑟琳说要去查夜岗，艾莉安娜说要回房准备明天的药剂。
段逸没回指挥室。他在外庭廊下站了一会儿，抬头看天。云少，星星亮。
米娅还在旁边，没走。
“你回去休息吧。”他说。
米娅摇头。她指了指指挥室，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倾听的手势。
“你想等警报？”他问。
她点头。
“好。”他说，“那就一起等。”
他推开门，先进去打开监控。一切正常。F-7区的能量波动没再出现。他调出日志备份，准备存档。
米娅站在门边，没进来，尾巴轻轻摆。
段逸回头看她一眼。
就在这时，她的耳朵突然竖起，瞳孔缩紧。她一步冲进来，扑向主控台边的共振感应器，一把按住红色警报钮。
段逸立刻冲过去。
屏幕闪了一下，一条波形跳出来，来源是F-7区地下三层，和三小时前同一个位置。
米娅的手压在按钮上，手指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