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渊的荒芜丘陵上,星陨阁众人在短暂的庆幸后,迅速进入状态。墨辰、青玄等核心成员分头行动——布下隐蔽阵法警戒,清点剩余物资,治疗重伤员,一切有条不紊。阁主那道寻找“破界之舟”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紧迫的涟漪。
凌昭独立于一处较高的山岩上,双目微阖,看似在调息,实则神识已如一张无形巨网,以他为中心向外蔓延。炼化时空之泪后,他的感知范围与精度都达到了惊人的程度,不仅能捕捉到方圆百里内最细微的灵气流动、生命气息,更能隐约感知到空间结构的薄弱点与异常波动。
他在寻找。
寻找任何与“玉清天”、“破界”、“跨域”相关的线索。冥渊作为三不管的混乱之地,鱼龙混杂,信息暗流涌动,未必没有通往上层天域的隐秘途径。更何况,青璃元君既然能将他放逐至此,说明此地与玉清天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哪怕是不稳定的单向通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弟子陆续返回,带回的多是些零碎传闻:某处黑市近期有稀罕的天外材料流出,某个亡命团伙声称掌握着一条“通天小道”但索价惊人,甚至还有关于“时尘废墟”偶尔会吐出一些古老残骸的旧闻……线索繁杂,真伪难辨。
凌昭耐心地筛选着。他眉心处的时空泪痕微微发热,仿佛拥有自己的灵性,当听到某些特定词汇时,会传来细微的共鸣。突然,一名负责在较远区域探索的弟子传回一道紧急讯息:
“阁主!东北方三千里,‘黑骷岭’方向,有异常强烈的空间波动!且……有打斗痕迹,能量残余中,似乎蕴含着一丝……与‘破界’相关的道韵!”
凌昭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银灰光芒一闪而逝。
“墨辰、青玄,随我前去查探。其余人,固守此地,加强戒备。”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近乎无形的时空涟漪,朝着东北方向疾掠而去。墨辰与青玄不敢怠慢,全力施展身法跟上,心中暗惊于阁主此刻速度之恐怖,他们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不被甩开。
三千里距离,在凌昭如今的遁速下,不过片刻即至。
黑骷岭,名副其实,是一片由无数风化如骷髅头般的黑色岩石组成的险恶山地。此刻,在岭中一处狭窄的山谷内,景象惨烈。地面焦黑,岩石崩碎,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血腥味与狂暴的能量余波。显然,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战斗已结束。山谷中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服饰各异,有冥渊常见的亡命徒装扮,也有几具身着制式皮甲、气息更为精悍的尸身。而在山谷最深处,一块相对完整的黑色巨岩下,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老者,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泛着诡异的灰光,阻止着血肉再生。他气息微弱,已是弥留之际,但右手却死死抓着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满复杂空间符文的黑色罗盘。罗盘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不断闪烁微弱银光的奇异晶石。
凌昭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老者身前数丈外。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个黑色罗盘,眉心时空泪痕传来清晰的悸动——就是此物,散发着与“破界”相关的空间道韵,而且,极其古老、精妙!
老者浑浊的眼睛费力地抬起,看到凌昭,先是警惕与绝望,但当他目光触及凌昭眉心那淡蓝色的泪痕印记时,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
“时……时空眷顾者……”老者声音嘶哑断续,却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咳咳……天不亡我‘星痕宗’最后一点传承……”
凌昭蹲下身,一缕精纯温和的时空法力渡入老者体内,暂时吊住他最后一口气。“老人家,这罗盘是何物?为何引来争夺?”
老者急促喘息几下,死死盯着凌昭:“‘碎空星晷’……是启动‘渡虚星舟’的核心部件之一!那群人是‘阴煞门’的走狗……他们想夺取星晷,献给悬空山换取进入玉清天的名额!”提到悬空山,老者眼中满是刻骨恨意。
凌昭瞳孔微缩。“渡虚星舟?可是能横渡天域屏障的破界之舟?”
“正是!”老者咳出血沫,“上古‘星痕宗’所遗……唯一的完整星舟,就藏在冥渊深处的‘陨星海眼’……但需要三件核心部件才能启动……这‘碎空星晷’是其一,另外两件是‘定界锚’和‘御天舵’……据说流落冥渊各处……”
他颤抖着将黑色罗盘递向凌昭,眼中是托付一切的决绝:“年轻人……你既得时空眷顾,或与星痕宗有缘……绝不能让此物落入悬空山手中!去……去找齐部件,启动星舟……那里有星痕宗最后的传承,也有……通往玉清天之外其他天域,甚至可能绕过悬空山监控的……隐秘星路图!”
最后几个字,几乎耗尽了老者全部生机。他手臂无力垂下,罗盘落入凌昭手中,眼中光彩迅速黯淡,喃喃道:“宗主……弟子……尽力了……”气绝身亡。
凌昭握住尚带余温的罗盘,感受着其中精妙玄奥的空间阵法,以及那颗银色晶石中蕴含的、类似星辰引力的奇特波动。信息量巨大,但核心明确:渡虚星舟,可能是他最快、最稳妥抵达玉清天的希望!而且,星路图或许能提供绕过悬空山正面防线的可能!
就在他消化这些信息时,异变再生!
手中“碎空星晷”的银色晶石,与他眉心时空泪痕,以及怀中那枚苏挽晴留下的、一直被他妥善保管的冰玉簪(蕴含她一丝本源气息),三者之间,竟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振!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达神魂的共鸣。凌昭眼前景象一阵模糊,仿佛时空被强行折叠,下一刻,他的“视线”穿透了无尽距离与层层阻隔——
依旧是那片无尽的冰封绝地,万千冰柱矗立。中央最大的那根冰柱内,苏挽晴的虚影比之前清晰了一丝。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竭力抬头,望向“虚空”,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像是在说什么。冰柱表面,太阴之力与净魂冰魄之力激烈对抗,荡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而在那涟漪中,凌昭凭借时空泪痕与星晷的共鸣,竟“听”到了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心念碎片:
“……星……轨迹……似曾相识……”
“……宗卷记载……冰渊之下……亦有……星陨……”
“……阿昭……若见星图……寻……逆寒星位……”
画面与心念碎片一闪即逝,共鸣消失。凌昭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黑骷岭山谷中,手中罗盘微热,眉心泪痕残留着些许悸动。
是阿拂!她在冰牢之中,竟凭借太阴本源与某种未知联系,感应到了“碎空星晷”的气息,并通过这刹那的共鸣,向他传递了信息!
“逆寒星位……”凌昭牢牢记住这个词。这很可能与寻找另外两件部件,或者解读星路图有关!是苏挽晴在悬空山可能接触过的古老卷宗中看到的记载,是她在这种绝境下,拼尽全力为他送出的指引!
希望的火光,从未如此刻这般明亮而具体!
他小心翼翼收起“碎空星晷”,向老者的遗体郑重一礼:“前辈所托,凌昭必不负。星痕宗传承,不会断绝。”
起身,他对赶到的墨辰、青玄沉声道:“清理此地,不留痕迹。我们有了明确目标——寻找‘渡虚星舟’另外两件核心部件:‘定界锚’与‘御天舵’。通知所有人,准备前往‘陨星海眼’方向。沿途,重点打探与‘星痕宗’、‘上古星舟’、以及‘逆寒星’相关的任何信息!”
“是!”两人看到凌昭眼中那灼灼如星火的决心与希望,精神大振。
凌昭望向玉清天的方向,手握罗盘,心中默念:“阿拂,我收到了。星海为舟,逆寒为引,等我破冰而来。”
冰牢深处,苏挽晴在耗尽最后一丝心力传递信息后,几乎虚脱,意识沉入黑暗。但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仿佛感觉到,那颗在命运星海中为她而亮的星辰,光芒骤然炽烈了数分,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划破长夜,向她而来。
心映玄冰,魂牵星海。
相隔无尽,此志不渝。
星晷已得,舟渡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