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确地计算出了那个唯一正确的“开门”时间之后,接下来,便是长达三个小时的、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
深夜的悬崖之顶,海风变得愈发冰冷刺骨,卷携着浓重的咸腥水汽,刮在人脸上,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三人并没有生火,在这片随时可能有未知敌人出现的区域,任何多余的光和热,都是在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们各自找了一块能够勉强避风的巨大礁石,进行着行动前的最后准备,以及争分夺秒的休息。
远处,是那片永不停歇的、仿佛与宇宙同寿的雄浑涛声;头顶,是那片亘古不变的、亮得令人心醉的璀璨星河。在这片充满了原始、磅礴之美的环境中,时间仿佛彻底凝固了,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流逝。
然而,许薇手腕上那只战术手表屏幕上,无情跳动着的、鲜红色的倒计时数字,却在以一种冷酷的方式,不断地提醒着他们——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那条看不见的、名为“死亡”的终点线,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近。
林岳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石,双目紧闭,看似在闭目养神,但他的大脑,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运转。他的脑海之中,正如同放映幻灯片一般,不断地复盘、闪回着当初从孟广义那本残破笔记中,所看到的所有关于秦汉时期、尤其是那些出自方士之手的墓葬、丹室的独特结构特点与机关设计风格。
他不仅仅是在休息,更是在进行一场与两千多年前那位顶级机关大师的“思维推演”,试图预判出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一切机关、布局和陷阱。
许薇,则像一个即将走上手术台的、最严谨的德国外科医生。她将自己带来的所有精密电子设备,全部摊开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正在进行着最后一遍、也是最关键的一遍检查。
从水下加密通讯器的信号频率,到便携式环境传感器的各项参数校准;从即将作为“先锋”的微型无人机旋翼的扭矩,到每一块备用高能电池的电量……她的动作精准、冷静、高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在关键时刻导致任务失败的微小细节。
而龙五,则选择了一个离悬崖边缘最近的位置。他就那样随意地坐在一块黑色的礁石上,整个人的气息,都仿佛与这片深沉的夜色、与这块冰冷的石头,彻底地融为了一体。如果不仔细看,甚至根本无法发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他的手中,正在用一块柔软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皮制成的布,一遍又一遍地、专注地,擦拭着那柄始终不离身的、包裹在布套中的古朴短剑。他的动作,缓慢、沉稳、充满了某种独特的韵律感,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他的剑,便再无他物,值得他去关注。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等待之中,三人的内心,都远不如他们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们即将面对的,早已超出了传统意义上“古墓”的范畴。那是一个将自身的“脉搏”与天地伟力、与日月潮汐的规律,都完美结合在了一起的、活着的、巨大的、精密的古代机械。
这种前所未有的、如同蝼蚁挑战巨龙般的巨大挑战,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沉重无比的压力。
……
终于,当许薇掌上电脑所预测的、那个名为“天文低潮”的时间节点,分秒不差地到来时,神奇得近乎于“神迹”的一幕,开始在三人的眼前,缓缓发生。
仿佛是收到了一声来自宇宙深处的、无声的号令,之前还在天际线上运行的、明亮的月亮,悄然滑入了一个特定的角度。
紧接着,远方那片广袤无垠的、原本还在波涛汹涌的黑色海平面,开始以一种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缓缓地、但却无比坚定地,向后下降。
那感觉,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覆盖了整个天地的神明巨手,正在极其温柔、但又无比强势地,将这片狂暴的大海,向后、向着更深邃的远方,缓缓拉扯而去!
大片大片在平日里绝对不可能露出的、湿漉漉的、在漫天星光之下闪烁着幽蓝色诡异光芒的黑色礁石群,开始从海面之下,逐渐显露出来。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充满了令人从心底感到战栗的、无法抗拒的、属于大自然的磅礴伟力,宛如一场正在眼前真实上演的、只存在于远古神话中的创世神迹!
“时间到了!”
许薇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天地间的寂静。
三人同时起身,快步来到了那个被巨大石板所覆盖的入口旁边。
他们不约而同地打开了高强度手电,将光柱射入那道被撬开的缝隙之中,亲眼见证着那更加不可思议的、发生在内部的变化!
只见那条原本灌满了浑浊海水的垂直通道里,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的涡流,正在飞速形成!可以清晰地听到,从地底深处,传来了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如同远古巨兽喝水般的巨大声响。
那是隐藏在山体内部的、庞大的古代水力系统,正在进行着精准的、反向的“虹吸排水”作业!
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大约十分钟。
十分钟后,那巨大的水声,戛然而止。
通道内的水位,已经完全消失。一条深不见底、四壁布满了湿滑黏腻的青苔、宽度大约只容两人并行的青石台阶,就这样出现在了三人雪亮的手电筒光柱之下,盘旋着,通往那片充满了未知与死亡的、纯粹的黑暗。
许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已经开始无情跳动的、鲜红色的倒计时,语气无比凝重地说道:
“‘窗口期’,已经开启。倒计时,一百二十七分钟,现在开始。”
“我们的每一秒,都必须严格按照计划来进行。”
……
垂直通道的入口处,充满了那种被封闭了千年之久的、混合着腐朽与咸腥的、令人作呕的独特气味。手电筒那强大的光柱,也仅仅只能照亮下方大约十来米的距离,更深邃的地方,则是一片如同可以吞噬一切的、纯粹的黑暗。
“我先下。”
龙五没有半句废话,他将擦拭干净的短剑重新背回身后,第一个探身下去。
他并没有使用任何绳索之类的辅助工具,而是如同一只在黑暗中捕食的巨大壁虎一般,手脚并用,精准地利用着那些石壁之上、因为常年浸泡而变得无比湿滑的微小缝隙,悄无声息地、快速地,向着下方的黑暗中攀爬而去,为后面的两人先行探路。
紧接着,许薇也行动了。她从装备箱中,取出了一架仅有巴掌大小的、六旋翼的微型无人机。无人机的前端,带有一颗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强光探照灯和高清摄像头。
伴随着一阵极其轻微的“嗡嗡”声,那架无人机如同黑夜中的一只萤火虫,先行飞入了通道,将下方深处的实时影像,清晰地传送到了许薇手中的平板电脑之上,同时,它所携带的微型环境传感器,也在对下方的空气成分、温度、湿度等关键数据,进行着快速的初步分析。
林岳则留在了最后。他半跪在入口处,借助着许薇头灯的光芒,仔细地观察着入口通道石壁上的那些特殊的刻痕,以及那些巨大青石的砌筑方式。他试图从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之中,判断出这座地下建筑主人的大致身份等级,以及它最有可能的建造年代。
很快,无人机便传回了第一批关键信息。
“垂直通道的深度,大约在三十米左右。底部,是一个面积大约为十五平方米的小型平台,平台的对面,有一条水平向前延伸的墓道。”许薇看着平板电脑上的三维建模,迅速地向二人通报,“空气成分分析完毕,氧气含量正常,没有检测到甲烷、硫化氢等致命毒气。”
而几乎就在同时,从下方的黑暗中,也通过加密的骨传导通讯器,传来了龙五那沙哑、但却无比沉稳的声音:
“底部安全,可以下来。”
终于,在确认了一切之后,林岳和许薇,也不再犹豫。他们利用攀爬绳索,快速地向着通道的底部降落而去。
三人小队,终于踏出了进入这座被封锁了两千多年的、神秘古墓的,第一步。
而在他们身后,那片悬崖的顶端,一块被许薇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