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毒得像团火，炙烤着整个工地。黄褐色的扬尘被热浪卷得漫天飞舞，混着水泥浆的腥气和钢筋的铁锈味，呛得人嗓子发紧。打桩机“咚咚咚”的轰鸣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发颤，钢筋切割发出的“滋滋”声尖锐刺耳，两种声响搅在一起，让人脑袋嗡嗡作响。守业戴着闷热的安全帽，额角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在布满灰尘的脸上划出几道深浅不一的泥痕，军装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他盯着眼前刚浇筑好的混凝土横梁，眉头拧成一个死死的疙瘩，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烦躁。手里的施工图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边角都起了毛边。“怎么回事？！”守业猛地将图纸狠狠砸在旁边的铁工具箱上，“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周围几名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他的声音因为怒火而沙哑，带着浓浓的火药味，“钢筋间距差了两公分！你们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
负责施工的王工头连忙小跑过来，佝偻着身子，手里还拿着卷尺，额头上的冷汗比守业还多。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守业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瑟缩：“守经理，对不住对不住，这天实在太热，兄弟们连续赶工熬了两个通宵，好几个人都有点中暑，手脚慢了些，一时没把控好……”
“慢了些？”守业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指着横梁，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这是建筑工地！不是过家家！两公分的误差，万一出了安全问题，谁担得起这个责任？！”他一脚踹在旁边的钢筋堆上，几根钢筋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哐当声，“现在！立刻！马上整改！今天下班前必须达标，达不到标准，所有人都别想休息，也别想拿工钱！”
王工头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如捣蒜，连声应道：“是是是！守经理，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整改到位！”说完，转身就朝着工人队伍大喊，催促着大家赶紧干活。
守业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想透口气，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更是心烦意乱。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上蒙着一层灰，他随意抹了两下，拨通了晚晴的电话。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晚晴温和又带着关切的声音：“守业，吃饭了吗？今天工地上忙不忙？晓宇刚才还念叨你呢。”
“没吃！”守业没等晚晴说完，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语气冲得厉害，像吃了炮仗一样，“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吃饭！”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火气还是压不下去，“天天问这些没用的，吃饭、忙不忙，除了这些你就不会说点别的？能不能少念叨两句，让我清静一会儿？”
电话那头的晚晴明显愣了一下，听筒里瞬间没了声音。过了几秒，才传来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委屈的声音：“我就是……担心你，怕你在工地上吃不好睡不好。”
“担心有什么用？”守业的声音更沉了，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恰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起重机的故障警报声，“嘀嘀嘀”的声音尖锐刺耳，一下子就点燃了他最后的耐心。“行了行了，不说了！这边又出问题了！”他对着电话吼了一句，不等晚晴回应，“啪”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狠狠塞进口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手机捏碎。
他转身朝着警报声的方向大步走去，脚步重重地踩在碎石上，溅起一片尘土。每一步都带着怒气，连带着腰间的工具包都随着动作晃悠。
旁边的年轻技术员小张看着守业怒气冲冲的背影，手里的水平仪都捏紧了几分，不敢上前搭话。自从工地进入赶工期，守业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一点小事就能点燃他的怒火。往日里那个沉稳干练、凡事都能冷静应对的守经理，此刻全被焦躁和戾气取代。守业站在故障起重机旁，听着维修人员的汇报，双手攥得紧紧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这该死的工期，这没完没了的麻烦，简直快要把他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