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林事件的“笔录”最终以极其抽象的方式呈报到了裁定局。
胖裁定官拿着那份写满“烤鸡精怪”“冰淇淋精怪”的记录，和瘦裁定官对着看了半晌，两人同时揉了揉太阳穴。
“老王是不是被揍出幻觉了？”胖裁定官叹气。
“我看是。”瘦裁定官把记录扔进角落的废纸篓，“还有这两个飞升者，一个说闻到蜜汁味，一个说看到小旗子……这种证词能信？”
年轻官员站在下面，小心翼翼地问：“那……这案子还查吗？”
“查什么查？”胖裁定官挥手，“净墟司那边本来就阴气重，偶尔有点能量逸散形成幻象也正常。你去跟老王说，让他少疑神疑鬼，好好管他的丙字区。”
“可、可王管理员坚持说那两个飞升者有问题……”
“有问题？”瘦裁定官冷笑，“他一个轮回境初期的管理员，要是连两个‘洗涤’过的造化境都拿捏不住，趁早申请调去后勤种菜。”
年轻官员不敢再多说，低头退下了。
等他走后，胖裁定官才敲了敲桌子，低声道：“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净墟司那边确实不太平。莲火盟那些老老鼠又在蠢蠢欲动，裁决院已经加派了三队人手过去。”
“所以老王这事，八成是撞上莲火盟的小动作了。”瘦裁定官摊手，“但就凭他？还是别掺和了，免得打草惊蛇。裁决院自有安排。”
“也是。”
两人达成共识，继续研究那本《上界花卉鉴赏图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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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回丙字区时，马脸管理员的脸更长了。
“裁定局那些废物！一点用都没有！”他在值房里摔杯子，“明明就是那两个狐妖兔妖搞的鬼！”
年轻官员缩在门口，小声劝道：“王管理员，要不……就算了吧？反正她们也没真伤到您，就是、就是恶作剧……”
“恶作剧？！”马脸管理员瞪圆了眼，“那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但他也清楚，没有证据，裁定局根本不会管。
而且现在净墟司那边局势复杂，上头不愿意节外生枝。
正憋闷着，值房门被敲响了。
祝昭然探进半个脑袋，狐耳一抖一抖的，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容：“王管理员，我们有个想法！”
马脸管理员一看见她，火气就往上冒：“你又想干什么？！”
“您看啊，裁定局不是不信有精怪嘛。”祝昭然拉着苏沐寒走进来，“但我们亲眼看见了！而且精怪是往净墟司方向逃的！万一它藏在净墟司外围，哪天又跑出来伤人怎么办？”
苏沐寒轻声补充：“净墟司人手紧张，或许需要临时协助。”
马脸管理员愣了一下：“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申请去净墟司外围参与巡逻或者杂务！”祝昭然挺起胸膛，一副“我要为组织分忧”的表情，“一方面可以继续调查精怪下落，另一方面也能帮净墟司减轻负担！一举两得！”
马脸管理员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但转念一想……把这两个祸害送去净墟司，岂不是眼不见心不烦？而且净墟司那种地方，规矩森严，说不定能探出她们的底细。
他眯起眼睛：“你们确定？净墟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关押的都是重犯，能量场紊乱，一不小心命轮都可能受损。”
“我们不怕！”祝昭然拍着胸脯，“为了育道苑的安宁，这点风险算什么！”
苏沐寒点头，兔耳轻轻晃动：“尽一份力。”
马脸管理员盯着她们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既然你们这么积极，我就帮你们申请。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净墟司那边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谢谢王管理员！”祝昭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等两人离开，马脸管理员立刻写了份申请，语气极尽夸张地描述了“两位飞升者心系集体、主动请缨”的事迹，并暗示“或许能让她们在艰苦环境中暴露真实意图”。
申请递上去，不到半日就批了。
净墟司确实缺人手——尤其是外围巡逻这种枯燥又危险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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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清晨。
祝昭然和苏沐寒换上了一套灰扑扑的杂役服，站在净墟司外围的围墙下。
这里的围墙高达二十丈，通体漆黑，表面刻满抑制能量的符文，光是靠近就让人命轮发沉。
带她们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老杂役，头发花白，背有些佝偻，走路慢吞吞的。
“外围巡逻，每日三班，每班四个时辰。”老杂役声音沙哑，“路线是沿着围墙往西，到‘断魂崖’折返。途中若见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可疑人影、奇怪声响——立刻用传讯符报告，不准擅自行动。”
他递给两人各一枚黑色的木符。
“明白了吗？”
祝昭然乖巧点头：“明白！就是沿着墙走，看到不对劲就喊人！”
苏沐寒接过木符，指尖在符面轻轻划过，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监视波动——这符不仅是传讯工具，还能定位佩戴者的位置。
老杂役看了她们一眼，浑浊的眼珠里没什么情绪：“去吧。午时前回来换班。”
两人沿着围墙开始巡逻。
净墟司外围荒凉得可怕，地面是灰黑色的硬土，寸草不生。
围墙每隔百步就有一座警戒塔，塔上有穿着黑甲的值守者，气息冰冷，至少都是生死境修为。
祝昭然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打量围墙基座。
那些符文密密麻麻，但偶尔能在缝隙间看到一些更古老的刻痕——被后来覆盖，但并未完全抹去。
走了约莫两里，她忽然停下脚步。
围墙根下，一块松动的石板边缘，露出半片模糊的刻纹。
莲花瓣。
苏沐寒也看到了，两人交换眼神，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直到拐过一处墙角，确认警戒塔的视线被遮挡，祝昭然才迅速蹲下身，手指在石板边缘一划。
石板被轻轻移开半寸。
底下是一小片凹陷，里面用血迹画着一个完整的莲花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朔月之夜，净墟东北角，枯井。”
字迹已经干涸发黑，但能看出是匆忙间留下的。
祝昭然心头一跳，迅速将石板复原。
两人继续巡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就在她们走出十几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老杂役不知何时出现在拐角处，手里拿着一把破扫帚，正在慢吞吞地扫地。
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扫。
扫帚划过地面，灰尘扬起，却恰好在那块松动石板附近，画出了一个极淡的莲花轮廓——三笔完成，与之前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把痕迹扫掉，佝偻着背，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祝昭然和苏沐寒对视一眼，没有停留，继续沿着围墙向前。
莲火盟的接应人。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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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碧霞峰。
于小雪手中的铁环剧烈震颤，悬浮在空中，投射出的影像比之前清晰数倍。
那是一片广袤的废墟，断柱残垣，莲花与凰鸟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中央祭坛上，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有了更多细节——剑格处刻着一个模糊的符文，形似火焰，又似莲花。
铁环表面，对应的符文也亮了起来。
江清妍和苗秀儿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这符文……我在宗门的古籍残卷里见过一次。”江清妍低声道，“据说是天玄道尊的独有印记。”
苗秀儿皱眉：“道尊的佩剑，怎么会断在上界的废墟里？”
于小雪轻轻握住铁环，铁环传来的震动中带着悲伤与渴望。
“它想回去。”她轻声说，“回到那柄断剑身边。”
话痨鹦鹉扑棱着翅膀：“嘎！那就送它回去！咱们杀上上界！”
小熊猫拄着拐杖敲了敲鹦鹉的脑袋：“冷静点。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铁环送过去，又怎么让昭然和沐寒找到那柄剑。”
金黄灵雀歪着头：“通过同心契传递影像呢？”
“距离太远，消耗太大。”江清妍摇头，“上次毛茸茸们合力才传了一瞬间的画面，而且很模糊。”
于小雪却忽然抬头，眼神坚定：“我可以试试。”
她双手捧着铁环，缓缓闭上眼睛。
蓝白裙摆无风自动，一股温润的水属性能量从她身上涌出，注入铁环。
铁环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光芒越来越盛。
最终，所有光芒汇聚成一线，穿透屋顶，指向无尽高空。
“位置……确定了。”于小雪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在上界的‘净墟’深处，具体坐标已经通过同心契传过去了，但只能维持三天。”
江清妍扶住她：“够了。接下来，就看那两个丫头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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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墟司外围，巡逻结束前的最后一刻钟。
祝昭然和苏沐寒正走到“断魂崖”附近——这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裂谷，据说所有“处理”完的失败品都会从这里扔下去。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育道苑方向传来。
三艘黑色的穿云舟划破天际，舟身刻着金色天平与长剑交织的徽记——裁决院的标志。
穿云舟没有降落，而是悬停在育道苑上空。
舟上跃下十数道身影，清一色黑金制服，气息凌厉，最低都是轮回境后期，为首三人更是达到了神藏境初期！
裁决院的抽查小队，提前到了。
祝昭然和苏沐寒立刻低下头，做出惶恐敬畏的样子。
为首的一名神藏境强者目光如电，扫过整个净墟司外围，最终落在她们身上。
“你们两个，过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祝昭然心里一紧，面上却堆起傻笑，拉着苏沐寒小跑过去：“大人有何吩咐？”
那强者盯着她们的耳朵和尾巴看了几秒，忽然问：“原形是狐妖和兔妖？”
“是、是的！”
“造化境后期和中期？”
“对对对！”
强者眼神锐利：“展示一下你们的命轮属性。”
祝昭然立刻摊开手掌，一团精纯的火属性能量凝聚成小球，老老实实展示出造化境后期的波动——当然是伪装的。
苏沐寒也照做，冰属性能量流转。
强者看了片刻，似乎没发现异常，挥了挥手：“走吧。最近净墟司不太平，巡逻时眼睛放亮点。”
“是是是！”祝昭然拉着苏沐寒赶紧离开。
直到走出很远，她才松了口气，尾巴不自觉地抖了抖。
苏沐寒在她掌心写了个字：“险。”
确实险。刚才那股神藏境的威压，若是她们的真实修为暴露一丝，立刻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但好在，伪装过关了。
两人回到交接点，老杂役已经等在那里。
他接过木符，慢吞吞道：“明日还是这个时辰。”
擦肩而过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朔月。”
祝昭然瞳孔微缩。
朔月之夜，就是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