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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布庄的铜铃在推门时叮当作响,染着夕阳的绸缎在货架上堆叠,却掩不住空气中一缕若有若无的郁气。

嫣曦指尖划过推演图上的朱砂点,目光落在柜台后低头整理绣线的女子身上。

谢辞执扇的手微顿,眼尾红痣轻颤:“林月娘,凤仪楼早年的专属绣娘。月娘的绣活是临江一绝,针脚细腻配色雅致,凤仪楼的压轴戏服曾全靠她打理。三年前她突然不再接戏楼的活,只做散客生意,我派人询问,只说想换个清净,不愿再涉戏班纷扰。”

话音刚落,林月娘已抬起头,素净的脸上带着几分疏离,看见谢辞时,握着绣针的手指猛地收紧,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谢老板怎么会来我这小布庄?”

她的目光扫过嫣曦的道袍,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戒备:“这位是?”

“在下嫣曦,略懂命理。”嫣曦浅笑颔首,“谢老板受煞气所扰,推演之下,得知与林姑娘当年的憾事有关。”

林月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转身就要往内堂走:“我与谢老板只是生意往来,谈不上什么憾事,二位请回吧。”

“你为《牡丹亭》绣的杜丽娘戏服,袖口藏了半朵昙花,还特意托伙计转告我‘昙花一现,愿君珍惜’。”谢辞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沙哑,“那年戏班赴南京巡演,我让账房先生按惯例预付双倍酬劳,你却原封不动退回,只附了张纸条,写着‘无功不受禄,巡演归来再结’。”

林月娘的脚步顿住,背影微微发颤。

“后来你便不再接戏楼的活,伙计几次上门都被你婉拒,想来是心里存了芥蒂。”嫣曦指尖轻叩推演图,语气平和。

林月娘眼眶一红,攥着绣针的手更紧了:“何止是芥蒂?当年我倾慕他的才情,借着绣活藏了心意,可等来的不是回应,却是戏班上下的闲言碎语——说我一个绣娘痴心妄想,攀附谢老板遭拒后,故意撂挑子断了合作,连该得的酬劳都没脸来要。”

谢辞脸色骤沉,折扇“啪”地合上:“竟有这种传言?我从未说过这般话!当年巡演归来,账房先生说你执意退回酬劳,不愿再与戏楼往来,我只当是你怪我未能及时致谢,怕唐突了你的骄傲,才没敢贸然找你。”

“退回酬劳?”林月娘自嘲地笑了笑,“我何时退过?巡演前我只说‘巡演归来再结’,可等了三个月,别说酬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反倒先听见了那些不堪的闲话。我性子倔,不愿上门对质自取其辱,只能断了所有往来,这份委屈,憋了整整三年。”

“是我痴心,也是我天真。”林月娘缓缓转过身,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我虽只是个绣娘,却也倾慕谢老板的才情与担当,那昙花是我鼓足勇气的试探。可我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心意的回应,也不是该得的酬劳,却是满世界的嘲讽与污蔑。”

“竟有此事?”谢辞脸色一沉,握着折扇的手指微微用力,“我竟全然不知!那账房先生半年前因赌博欠债卷款逃走,我只当他是品行不端,没料到还编造这般谣言,坏你名声,也误了我们的沟通。”

他语气带着真切的愧疚:“是我疏忽,没能查清此事,让你受了委屈。其实巡演途中,我便想告诉你,我知晓你的心意,只是我心中暂无儿女情长,只想先把凤仪楼撑起来。可归来后却得知你不再接活,又听闻你不愿见我,便怕唐突了你的骄傲,一直没敢主动找你解释。”

林月娘愣住了,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谢老板……知晓我的心意?也从没想过羞辱我?”

“自然知晓,也从未轻视。”谢辞的声音低哑而诚恳,“你的绣活精湛,为人坚韧,我一直很敬重。只是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本想找合适的机会坦诚相告,却被账房先生的谎言耽搁,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这些年,我让伙计常来你这布庄光顾,就是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想让你生意好些。”

夕阳透过布庄的窗棂,落在堆积的绸缎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月娘望着谢辞,眼底的郁气渐渐散去,忽然笑了:“我总想着,是你厌弃我的出身与心意,却没想到是遭人陷害,还让你记挂着。其实我也明白,你我身份有别,这份心意本就无望,只是不甘心被人这般污蔑。”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绣谱,轻轻放在柜台上:“这是我当年为凤仪楼新戏准备的绣样,一直没机会交出。如今心结已解,心意也说开了,便赠予谢老板,也算不辜负当年的合作情谊与我的一片痴心。”

嫣曦静坐一旁,清晰地看见谢辞周身的桃花煞又淡了几分。她转头看向谢辞,揶揄道:“谢老板这‘阴差阳错’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只是下次关乎他人心意与清誉,不妨多些主动与坦诚,免得又误了人家。”

谢辞耳根微红,接过绣谱攥在手心,对林月娘拱了拱手:“当年之事,是我监管不力,也是我顾虑太多,让你受了委屈。这酬劳我今日加倍奉上,还请你收下。”

林月娘摇摇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忽然笑道:“谢老板身边有这般通透的人,往后定不会再出这样的纰漏。酬劳我收下,绣谱送你,也算圆满了。”

离开布庄时,夕阳已沉至西山,天边染着最后一抹橘红,夜色正悄然漫上来。谢辞周身的煞气已淡了六成,残留的红雾温顺地萦绕在他周身,再无之前的戾气。

他侧头看嫣曦,见她正低头将推演图折好放进袖中,晚风拂起她的发梢,带着几分柔和的倦意。

“跑了城南又赶城西,累坏了吧?”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抬手替她拂上掉落的发丝。

嫣曦抬眼,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笑意:“还好,今日解决了两桩心事,也算不虚此行。”她抬头望了望天色,“天黑了,先回戏楼吧,城北书院的事,明日再议。”

谢辞点头应下,自然地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

街灯已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处,正阳之气与残余的煞气相融,暖意渐浓。

他握着掌心的绣谱,望着身边人清瘦却挺拔的身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念头:若是能一直这样,陪着她走过晨昏日暮,解开所有心结,就算多些“旧账”,似乎也不错。

两人踏着夜色,缓缓朝着凤仪楼的方向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街巷里轻轻回响,伴着远处戏楼隐约传来的弦乐声,格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