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白莲教总坛,那轮透过迷雾看到的月亮都带着一丝不祥的血色。客院内,寒玉床依旧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气,我们三人各自打坐调息,试图驱散白日里那场“烤鹤风波”带来的寒意与心悸。
然而,白弥勒似乎并不打算让我们安稳度过这个夜晚。
就在我心神刚刚沉入体内,引导着八阴之力流转时,身旁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没有预兆,没有声响,一股冷冽的莲香已然近在咫尺。
我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
就在我浑然不觉的时候,一个身影宛如鬼魅一般,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寒玉床边。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弥勒!只见他身姿优雅地坐在床沿边,一袭洁白如雪、一尘不染的长袍随风轻轻飘动,如瀑布般垂落的乌黑长发肆意散开,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在微弱昏黄的光线映照下,更显神秘莫测且透着丝丝魅惑。
然而,真正令我毛骨悚然、身体完全无法动弹的原因并非如此——此时此刻,他的一只手臂竟自然而然地绕过我的肩头,并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我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紧密无间地贴合着他那冰冷刺骨但又异常坚硬结实的胸膛,一股清冷幽远的莲花香气似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大网,将我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这种感觉跟上次在莲台上被他霸道蛮横地束缚简直天差地别,这次他的举动竟然流露出一种......近似于亲密无间的随心所欲之意,好像我不过是他圈养在家中的一只乖巧猫咪罢了,想怎么摆弄都可以。
害怕吗? 一阵清澈凛冽却又充满倦怠感的嗓音突然从上方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抹难以觉察到的戏谑意味。紧接着,他微微俯下身来,那双浅淡色的眼眸恰似两口深邃无底的寒潭,清晰无误地映照着我满脸的惊诧以及肌肉紧绷得快要抽筋的模样。
怕?
这个字就像是一根尖锐无比的细针一般,猛地扎入我的心脏,让我不由得浑身一颤。我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地立刻直起身子,即使此刻自己仍深陷于他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但我还是倔强地挺起脊梁骨,并梗起脖颈,以一种近似于挑衅与逞强的口吻高声辩驳道:
“谁这么说的啊?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嘛!我又怎会心生畏惧呢!”
由于内心极度不安导致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连说话时的语调也跟着发颤,听上去完全没有半分可信度可言。
面对我的狡辩,白弥勒只是轻声轻笑几声,这阵笑声虽然音量不大,但不知为何竟如同拥有某种神奇魔力似的,使得我的鼓膜不禁随之产生一阵轻微酥麻感。与此同时,原本环绕在我肩膀两侧的那双强有力臂膀亦稍稍用力收拢一些,紧接着另一只手掌缓缓抬起,其掌心所散发出丝丝凉意顺着手臂流淌而下,最终化作一道轻柔微风轻拂过我那张因竭力佯装出镇定自若模样而略显生硬紧绷的面庞肌肤。
“死鸭子嘴硬罢了。”白弥勒面无表情地从牙缝里挤出短短两个字来,言语之间流露出一股将世间万物皆已看穿看透后的那种胸有成竹之气度神韵。
我抬起头,近距离地仰视着这张近在咫尺、堪称造物主杰作的脸。眉眼精致如画,肌肤白皙胜雪,每一处线条都完美到无可挑剔,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超越性别、足以让任何人失神的绝世风华。
可偏偏,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脑子里整天想的却是毁灭现有秩序,重塑世界,视众生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狠辣诡谲。
一种极其强烈的、荒谬的割裂感涌上心头。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将心中所想喃喃道出:
“你长着一张祸国殃民、人神共愤的脸……”我的目光描摹着他完美的面部轮廓,语气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每天想着的却是毁灭世界,重塑秩序……”
我顿了顿,找了一个最贴切的词来形容这种极致的矛盾:
“还真是异常的‘违和感’。”
是的,违和感。极致的美丽与极致的危险,极致的魅力与极致的疯狂,如此矛盾的特质,却完美地融合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白弥勒闻言,拂过我脸颊的指尖微微一顿。他那双浅色的眼眸中,星河仿佛停滞了一瞬,随即流转起更加深邃难测的光芒。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评价而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话语,唇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
“违和感?”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种引人堕落的诱惑,“何为和?何为违?”
他的指尖顺着我的脸颊滑到下颌,轻轻抬起我的脸,迫使我的目光与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对视。
“美,就一定要与善同行?强大的力量,就一定要用来守护所谓的‘秩序’?”他的声音如同魔咒,敲击着我的认知,“谁规定的?”
“本座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世间固有规则最大的‘违和’。”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傲与偏执,“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由本座来制定新的‘和’?”
“这张脸,这副皮囊,不过是承载本座意志的容器罢了。若它能让这毁灭与重塑的过程,增添几分……美感与趣味,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剖开了一切表象,直指他那纯粹而危险的本质。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世俗的善恶,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着毁灭与创造火焰的荒原。
在这一刻,我清晰地认识到,试图用常理去理解白弥勒,本身就是徒劳的。
他就是他,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拥有着极致美丽与极致危险的……混乱本源。
而我,正被这本源,以一种极其暧昧且危险的姿态,禁锢在怀里。
人生如梦,一梦接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