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列车停靠在一座被浓雾笼罩的小镇。站台锈迹斑斑，煤油灯在雾气中晕出昏黄的光圈，像一只只浑浊的眼睛。
伊莉丝跳下车厢，靴底碾碎了一只爬过的甲虫：“这地方连空气都发霉。”
巴特的黑袍扫过潮湿的地面，视野穿透雾气，锁定不远处酒馆的轮廓，木门上的银质徽记微微反光：猎魔人公会。
“先补充物资。”他迈步向前。
伊莉丝刚要跟上，却突然停下，酒馆门前的栓马桩上，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马鞍旁悬挂着两把银剑，剑柄缠绕着褪色的诅咒符布。
“哦？”她眯起眼，“有同行。”
推门的瞬间，十二道目光刺来。
酒馆里的猎魔人们同时停下动作：有人捏紧了银匕首，有人悄悄摸向腰间的炼金炸弹。最角落的阴影里，一个戴狼首头盔的高大男人缓缓抬头，琥珀色的猫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成细线。
“魔族。”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铁器。
伊莉丝咧嘴一笑，魔纹自颈侧蔓延至指尖：“真巧啊，杂毛猫。”
空气瞬间紧绷。
巴特的手按上伊莉丝的肩膀，黑洞左眼扫过全场。猎魔人们如遭雷击，银器当啷落地，那是生物面对天敌的本能恐惧。
唯有狼首猎魔人纹丝不动。
“黑洞眼。”他缓缓起身，银剑仍插在鞘中，“你是‘吞噬者’巴特，对吧。”
巴特沉默，似乎在想这群人怎么老给自己取一些奇奇怪怪的绰号。
猎魔人突然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右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左眼却闪烁着与伊莉丝相似的魔纹微光。
“我是雷奥。”他扔过来一个脏兮兮的皮袋，“你们最好看看这个。”
皮袋落地，滚出一颗干枯的魔族心脏，表面缠绕着蓝紫色血管，与女皇要塞里的如出一辙。
“三个月前，十二个村庄被屠戮。”雷奥的指甲划过木桌，留下焦黑的痕迹，“不是魔兽，不是强盗，而是‘狩猎队’。”
他展开一张血迹斑斑的羊皮纸，上面绘制着贵族纹章与魔族角骨的交易清单。
“某些贵族在圈养魔族，用它们的器官做实验。”他灰白的右眼转向伊莉丝，“尤其是……魔王血脉。”
伊莉丝的魔炎骤然暴涨，酒馆温度飙升。
“冷静点，小姑娘。”雷奥冷笑，“我不是你的敌人。”他指向自己魔纹闪烁的左眼，“这是代价，我亲手处决了自己被污染的学徒。”
巴特拾起那颗魔族心脏，黑洞左眼微微收缩。心脏内部，嵌着一枚微小的蓝瓷片。
“又是这个，从熔炉城到女皇要塞，现在又是猎魔人。”
雷奥灌下最后一口酒，银剑重新挂回腰间：“列车上的两位，你们正在被狩猎。”
好巧不巧，窗外的雾气深处传来狼嚎。不是野兽，而是改造过的猎魔犬。
猎魔犬群冲破酒馆窗户时，伊莉丝的魔炎已化作火墙。这些怪物比普通狼犬大三倍，脊椎突出钢刺，獠牙滴着腐蚀性唾液。
雷奥的银剑斩下首级，却见无头的犬尸仍在扑咬。“核心在胸腔！”他怒吼。
巴特催动还在剑鞘里的幽冰直剑，剑释放出的寒气将五只猎魔犬冻结碎冰渣。剩余的三只突然调转方向，扑向街角，一个穿黑袍的小女孩正抱着破布娃娃发抖。
伊莉丝闪现至女孩身前，魔炎贯穿最先扑来的猎魔犬。但最后一只的利爪已划向女孩的咽喉。
银光闪过。
雷奥的剑钉穿猎魔犬的脊柱，将它死死定在地上。他弯腰捡起女孩的布娃娃，灰白眼瞳闪过一丝柔和：“下次别乱跑。”
女孩却惊恐地后退，指着他的左眼：“魔、魔族……”
雷奥的手僵在半空。
伊莉丝突然将魔炎按在猎魔犬尸体上，金焰瞬间将其烧成灰烬：“喂，杂毛猫。”
她扔给他一瓶从酒馆顺走的烈酒。
“别跟小孩计较。”
晨雾散尽时，猎魔犬的残骸已化为焦炭。雷奥站在铁轨旁，看着缓缓启动的幽灵列车：“你们要去哪？”
车窗里，伊莉丝晃了晃那颗魔族心脏：“去找‘蓝瓷片’的源头。”
巴特沉默地递出一张车票：泛黄的纸面上，印着终点的模糊轮廓。
雷奥盯着车票看了三秒，突然纵身跃上车厢。
“搭个便车。”他银剑扛在肩头，“反正我的猎物……和你们同路。”
列车嘶鸣着冲进晨光，将无名小镇抛在身后。
窗外，荒原的冷风呼啸而过，车厢内的煤油灯微微摇曳。雷奥擦拭着银剑，伊莉丝则懒散地翻着一本从猎魔人酒馆顺来的怪物图鉴。
“喂。”她忽然抬头，看向沉默的巴特，“你这种战斗风格，总不会是天生的吧？”
巴特只是将视线落在自己布满疤痕的手上。
“以前做过冒险者。”
雷奥的灰白眼瞳眯起：“哪种冒险者？”
巴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会让人做噩梦的那种。”
巴特讲到那是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当时是在一个边境冒险者公会，当时的自己没有选择戴上面具，但左眼早已缠上绷带。公会大厅的委托板上钉满血迹斑斑的纸条，其中一张被他的匕首刺穿：“剿灭食人魔巢穴，赏金300金币。”
柜台后的老接待员瞥了他一眼：“小子，那巢穴已经吞了四个银级队伍。”
自己没有回答，只是将匕首拔回，转身离去。
食人魔的巢穴位于废弃矿洞深处，墙壁上沾满干涸的血肉。自己独自踏入黑暗，手中只有一柄短斧和几根淬毒的铁钉。
第一个食人魔发现他时，甚至没来得及吼叫，斧刃劈进它的膝盖，在怪物跪倒的瞬间，铁钉狠狠刺入它的眼球，直贯脑髓。
第二个食人魔被同伴的惨叫惊醒，挥舞着狼牙棒冲来。侧身避开，斧头砍进它的手腕，在武器脱手的刹那，他抓住食人魔的拇指反向折断，再顺着筋络撕开整条手臂的皮肉。
食人魔的哀嚎响彻矿洞，而巴特已经踩住它的喉咙，短斧一点点锯开它的气管。
“你们吃人时……”他的声音冰冷，“有没有听过他们这样惨叫？”
三天后，巴特拖着一条沾血的麻袋回到公会。
麻袋砸在柜台上的闷响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当他解开绳结时，十几颗食人魔的头颅滚落在地，每一颗的死亡方式都截然不同：头骨被钝器敲碎、咽喉被自己的牙齿刺穿、脊椎从尾部被整个抽出
大厅鸦雀无声。老接待员的手微微发抖：“你……怎么做到的？”
自己拿起赏金袋，转身走向大门：“它们很吵。”
车厢内，伊莉丝的魔炎无声燃烧，映照着她兴奋的瞳孔。
“不错嘛。”她咧嘴一笑，“比我想的还要带劲。”
雷奥的银剑停在半空，灰白眼瞳盯着巴特：“这不是战斗，是虐杀。”
巴特没有反驳。
“当时觉得……”他缓缓握拳，指节发出脆响，“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不敢靠近。”
雷奥冷笑：“结果呢？”
“结果……”巴特抬头，黑洞左眼倒映着窗外的黑夜，“我成了更大的怪物。”
列车嘶鸣着冲进隧道，黑暗吞没了所有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