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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奋斗的石头 > 第212章 绝路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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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声急促而清晰的布谷鸟鸣,如同在濒死之人耳边敲响的警钟,又似绝境中骤然垂下的蛛丝,瞬间将我们所有人从几近崩溃的绝望深渊中猛地拽回!凝固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口子,心脏在骤停半拍后,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窒息感。

“是大人!他们回来了!” 水生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嘶哑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如释重负,他猛地从藏身的岩石后探出身子,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乎同时,下方密林的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两个踉跄而迅捷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正是冯经历和老奎!他们的模样比离开时更加狼狈不堪——冯经历吊着伤臂的布条已被荆棘挂烂,露出下面渗着血水的狰狞伤口,脸上、手上添了无数道新的血痕,官袍下摆被撕成了碎布条,沾满了泥浆和绿色的苔藓,脸色苍白如鬼,嘴唇干裂发紫,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极度疲惫与异样兴奋的光芒。老奎的情况稍好,但也气喘如牛,汗水和泥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胸脯剧烈起伏,显然经历了极大的消耗和惊险。

他们的出现,像一道强光,刺破了笼罩在我们心头的厚重阴霾。福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喜极而泣,扑上去想扶住摇摇欲坠的冯经历,又猛地想起重伤的韩婶和垂危的狗娃,僵在原地,手足无措。阿芷也跟着抽噎起来。根生和水生立刻迎上去,搀扶住几乎脱力的两人。

“大人!奎爷!怎么样?” 根生急声问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冯经历靠在水生身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痛苦的抽搐,他抬起未受伤的手,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找……找到了!有一条……猎人踩出来的……小径!可以绕过卡子!”

找到了!生路!

这两个字像甘霖,瞬间洒在我们干涸欲裂的心田上!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个人,连奄奄一息的狗娃似乎都感应到了这气氛的变化,在我怀里微弱地动了动。

“但是……” 老奎喘着粗气接口,脸色凝重地补充道,像一盆冷水适时浇下,“那路……极其难走!要穿过一片……沼泽洼地!荆棘密布,暗坑无数!而且……我们远远看见,卡子那边……增兵了!巡逻的马队……半个时辰一趟!”

沼泽!增兵!

希望的光芒刚刚亮起,立刻又被更具体的、狰狞的危险阴影所笼罩。沼泽,意味着泥泞、陷坑、毒虫,对于抬着担架、带着重伤员的我们来说,无疑是另一道鬼门关。而增兵的卡口,则彻底堵死了侥幸硬闯的念头。

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巨大的担忧所取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冯经历身上。

冯经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身体的极度不适和伤口的剧痛,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担架上气若游丝的韩婶,又落在我怀里烧得迷糊的狗娃身上,最后定格在每个人写满期盼与恐惧的脸上。

“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实地上的石头,“沼泽再险,也比官兵的刀剑好闯!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走沼泽,还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看向老奎和根生、水生,命令道:“老奎,你前面带路,务必看清落脚点!根生、水生,抬担架,走中间,宁可慢,不可错一步!福婶、阿芷、石头,跟紧!钟伯,您多照看韩氏和孩子!我断后!”

他的安排迅速而果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厉烈。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资本挑剔。

“把那点炒米拿出来,分一分,每人吃一口,攒点力气!” 冯经历对福婶吩咐道。那是我们最后一点能称之为“干粮”的东西。

福婶颤抖着手,解开那个被油纸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包,里面是可怜的一小撮炒米。她小心翼翼地给每人分了一小撮,连昏迷的韩婶和狗娃的嘴边,也抹上几粒化开的米油。炒米粗糙剌喉,却带着粮食最原始的香气和热量,滚过干涩的喉咙,落入空瘪的胃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热流和力气。

吃完这顿“战饭”,气氛更加凝重。老奎深吸一口气,辨认了一下方向,低喝一声:“跟我来!” 便率先向着他和冯经历来的方向钻去。根生和水生抬起担架,神情凝重,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谨慎。我们其他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

所谓的“小径”,根本不能称之为路,只是在茂密的灌木和荆棘丛中,隐约可见一些被踩倒的杂草和模糊的足迹。脚下是湿滑的腐殖质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腐烂气息的湿土味和水腥气。越往前走,树木越发高大,光线越发昏暗,地面的水汽也越来越重,脚下开始变得泥泞。

终于,一片望不到边的、笼罩在白色薄雾中的沼泽洼地出现在眼前。浑浊的死水上漂浮着枯黄的落叶和绿色的浮萍,东一丛西一簇地长着些叶片肥厚、形状怪异的水草,几棵枯死的树木歪斜地立在水中,枝干扭曲,像溺死鬼伸出的手臂。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气息更加浓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腥气,令人作呕。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不知名水虫划过水面的细微声响,更添诡异。

“踩着草墩子走!看准我落脚的地方!一步错,神仙难救!” 老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像一只灵活的狸猫,试探着踩上一个露出水面的、长着苔藓的草墩,确认稳固后,才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贴近。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在鬼门关前徘徊。生与死,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