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上刮起了风。
黄沙漫天。
能见度不到五十米。
但工地上的工作没有停。
所有人都顶着风沙。
继续着手头的活。
李林站在改造完成的钻机前。
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部件。
五片压电陶瓷换能器。
整齐地排列在特制的支架上。
每片陶瓷都连接着复杂的电路。
电路板上密密麻麻的元件。
在探照灯下闪烁着金属光泽。
液压振动装置已经安装完毕。
改造后的双向阀。
可以实现每分钟三千次的高频振动。
冷却系统也接好了。
钻机的冷却水循环。
通过一个临时加装的热交换器。
连接到液压油箱。
“李工。”
张舰长走过来。
脸上满是疲惫。
但眼神里充满兴奋。
“所有设备改造完成。”
“电路测试通过。”
“可以进行试运行了。”
李林点点头。
“好。”
“准备试机。”
他转身看向身后聚集的人群。
所有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专家。
所有参与改造的工人。
都围在钻机周围。
等待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同志们。”
李林的声音不大。
但在风沙中清晰可闻。
“这套设备。”
“是我们用两天时间。”
“从零开始设计制造的。”
“它采用的技术。”
“在国际上都还处于理论阶段。”
“我们是第一个把它变成现实的。”
他停顿了一下。
“但我必须告诉大家。”
“这是一次冒险。”
“我们不知道它能不能成功。”
“我们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
“所以。”
“如果有人想退出。”
“现在可以离开。”
“没有人会怪你。”
工地上安静了几秒。
然后。
老马从人群中走出来。
“李工。”
“我来操作。”
李林看着他。
“老马……”
“别说了。”老马摆摆手。
“我是钻井队长。”
“操作钻机是我的本行。”
“而且。”
他咧嘴一笑。
“我这条命。”
“是当年在塔里木你救下的。”
“现在用来救你的爱人。”
“值了。”
李林的眼眶红了。
他走上前。
用力拍了拍老马的肩膀。
“老马。”
“注意安全。”
“放心。”老马说。
“我还想着救完人。”
“回去抱孙子呢。”
他转身走向钻机。
爬上操作台。
熟练地检查着各个控制杆。
“电源组准备!”
“准备完毕!”
“液压组准备!”
“准备完毕!”
“声呐组准备!”
“准备完毕!”
老马深吸一口气。
手握主控制杆。
“全体注意!”
“试运行开始!”
他缓缓推动控制杆。
钻机发出低沉的轰鸣。
巨大的钻头开始旋转。
速度很慢。
但非常稳定。
李林站在监控屏幕前。
紧紧盯着各项数据。
转速:每分钟五十转。
扭矩:正常。
液压压力:正常。
“启动超声波发生器!”
李林下达命令。
张舰长按下启动按钮。
五片压电陶瓷同时开始工作。
监控屏幕上。
波形图开始跳动。
五条曲线。
起初有些错乱。
但很快。
在相位控制电路的调节下。
逐渐趋于同步。
“相位同步率:百分之八十五!”
“功率输出:四千两百瓦!”
“温度:正常!”
一个个数据报出来。
李林的心跳加速。
成功了!
设备真的运转起来了!
“开始钻进!”
老马推动控制杆。
钻机缓缓下降。
钻头接触到岩层表面。
火花飞溅。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但很快。
声音变了。
变得低沉而有节奏。
那是超声波共振的效果。
岩层在钻头的作用下。
开始产生细微的裂纹。
虽然肉眼看不见。
但监控仪器清楚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钻进速度:每小时零点五米!”
“岩层破碎效果:良好!”
“设备运行:稳定!”
李林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工地上爆发出欢呼声。
所有人都在欢呼。
拍手。
拥抱。
两天的努力。
终于有了回报。
但李林没有欢呼。
他只是站在那里。
看着监控屏幕上的数据。
每小时零点五米。
三十米的岩层。
需要六十个小时。
两天半。
加上前期准备和后期处理。
总共需要三天。
他们还有六天时间。
来得及。
“李工!”
孟振国冲过来。
脸上全是汗。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李林点点头。
“通知所有人。”
“准备三班倒。”
“二十四小时不停机。”
“是!”
就在这时。
钻机突然发出一声异响。
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
老马猛地拉起控制杆。
钻机停止运转。
“怎么回事?”
李林快步冲上操作台。
“不知道!”老马说。
“突然就有异响!”
李林趴在钻机上。
仔细检查着。
很快。
他找到了问题。
液压油箱的温度表。
指针已经指向红色区域。
过热了!
“冷却系统出问题了!”
李林大喊。
“快检查热交换器!”
几个工人冲过去。
打开油箱盖。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热交换器的管道。
已经被堵住了。
戈壁滩的黄沙。
混进了冷却水里。
沉积在管道中。
导致冷却效率大幅下降。
“怎么办?”张舰长问。
“换!”李林果断说。
“重新设计过滤系统!”
“但这需要时间!”
“那就挤时间!”李林说。
“现在立刻开始!”
所有人又投入了新的工作。
拆卸。
清洗。
重新设计。
加装过滤器。
整个过程持续了六个小时。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
改进后的冷却系统安装完毕。
“再试一次!”
李林下达命令。
老马再次启动钻机。
这一次。
一切正常。
钻头稳定地向下钻进。
超声波发生器持续工作。
液压振动装置高频振动。
冷却系统有效运转。
所有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
“钻进速度:每小时零点五米!”
“设备运行:稳定!”
“预计六十小时后穿透岩层!”
李林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通讯车前。
拿起话筒。
“晚晴。”
“我在。”苏晚晴的声音传来。
更虚弱了。
但依然清醒。
“设备开始工作了。”
李林说。
“最多三天。”
“我们就能打通救援通道。”
“嗯。”苏晚晴轻声应道。
“李林。”
“我有点冷。”
李林的心猛地一紧。
“晚晴!”
“你坚持住!”
“我们马上就来了!”
“嗯。”
“我会坚持的。”
“李林.......”
“谢谢你。”
“别说傻话!”李林的声音哽咽了。
“你要好好的!”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嗯。”
“我知道.........”
话筒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忽然变得清晰了一些。
“李林，你听。”
“听什么？”
“听这个声音……”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钻头工作的声音，不对劲。”
李林一怔。
“不对劲？很稳定啊。”
“不，频率在变化。”
苏晚晴作为数学天才，对声音的细微变化极其敏感，
“它的主频率很稳定，但在背景音里”，
“每隔十几秒，就会出现一个极细微的、频率更低的混响”
“……像是……”
“像是回声的源头下面……是空的。”
李林一愣。
“空腔？”
苏晚晴非常肯定自己的结论。
“对……而且我感觉到了……”
“脚下的岩层，有非常非常轻微的震动，”
“和钻机的震动完全不同步……”
“李林，立刻停止钻进！马上！”
“如果我没算错，我们正下方……是一个被岩层封住的高压地下水层！”
“一旦钻穿，这里会瞬间被巨量的高压水流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