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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龙武阁,“静虚天”闭关密室。

这里并非寻常的修炼静室,而是周星辰以无上法力结合混沌星核,在龙脉深处开辟出的一处独立于现世之外、时间流速近乎停滞的微型“内天地”。外界一日,此中或许己过月余。此地混沌之气弥漫,法则外显,本是闭关悟道、疗伤静修的绝佳之所。

然而此刻,周星辰却并未盘膝修炼,也未吞吐灵气。他只是静静地、随意地盘坐在一片氤氲的混沌气流之上,背靠着一株由纯粹道则凝聚而成的、无叶无花的晶莹古木,双目微阖,呼吸悠长,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

他的面容依旧年轻俊朗,不染尘埃,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并非源自肉体、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这种疲惫,并非力量枯竭,亦非伤势未愈。不灭圣体小成,混沌星核圆融,他的力量简首如同浩瀚星海,无穷无尽。只要愿意,他随时可以崩碎星辰,逆转时空。

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心累。

是那种背负了整个文明兴衰、亿万生灵存亡,日夜面对无尽强敌、复杂局势、残酷抉择,将自身意志磨砺到极致后,所产生的一种……存在之重。

密室之内,寂静无声。唯有混沌气流缓缓流淌,发出如同宇宙呼吸般的低沉嗡鸣。周星辰的意识,并未完全沉眠,而是以一种超然物外的状态,缓缓“流淌”过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

他“看”到了火星“铁砧”高地,赵擎天浑身浴血、独抗兽潮的决绝背影;看到了月球“广寒宫”基地,杨振武在破碎的指挥台前,用嘶哑的喉咙发出最后一道命令;看到了太平洋深处,那艘被硅基智械鱼雷击中、缓缓沉没的“烛龙”级战舰,以及舰长在殉爆前,向地球方向最后敬的那个军礼;看到了“希望绿洲”的平民窟中,那个失去了双亲、却依旧将仅有的半块合成饼干递给受伤士兵的小女孩眼中,那纯净而坚强的光芒……

无数张面孔,无数个瞬间,无数的牺牲与坚守,化作一股沉重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洪流,冲击着他的心神。他是武圣,近乎神明,但他从未将自己视作神明。他来自这片土地,他的根在这里,他的道,是守护。

守护,不是一句空话。它意味着你要将所有人的痛苦、恐惧、希望、绝望,都扛在自己的肩上。意味着你要在每一次抉择中,权衡万千性命。意味着你要在绝境中,为所有人点燃那盏微弱的希望之灯。

他“听”到了,那来自地球各个角落,汇聚成海的无形祈祷、期盼、依赖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为何尊者不能早点出现?为何不能救下所有人?为何浩劫依旧在继续?这些声音,如同最细密的针,不断刺向他那坚不可摧的道心。他理解,这是人性,是绝望中的本能。但他也会……感到累。

他“感受”到了,那西处狰狞的“星痕”背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迫近的恶意窥伺;感受到了柯伊伯带外,那头星空巨兽“鲲鹏”如同梦魇般缓缓逼近所带来的、近乎窒息的压迫感;感受到了来自“天枢”文明那冰冷、审视、如同观察实验样本般的目光;更感受到了,从那“武帝印记”中窥见的、可能涉及宇宙级黑幕的、令人心悸的真相阴影……

敌人,仿佛无穷无尽,且一个比一个强大,一个比一个莫测。而他,是唯一的支柱,是亿万生灵最后的希望。他不能倒,不能退,甚至……不能流露出丝毫的软弱。

这种被亿万道目光注视、被无数重担压迫、被无尽危机环绕的感觉,简首如同身处风暴之眼,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他的心力。不灭圣体可以抵御一切外来的攻击,不灭神魂可以无视精神污染,但这份源自内心、源自责任的“疲惫”,却无法用力量祛除。

他回想起不久前,在“虚空迷宫”中与那道古老意志的惊险对峙;在“血噬君王号”上,以无上威压强行夺取控制权的消耗;在“意志熔炉”中,承受亿万众生信念冲击的洗礼;在“武帝印记”前,被那超越时空的信息洪流冲击的震撼……

每一次,他都挺过来了,甚至变得更加强大。但每一次,也都在这颗永恒不灭的“心”上,刻下了一道无形的痕迹。那不是伤痕,而是……沧桑。

不知过了多久,周星辰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星海依旧深邃,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透万古兴衰的淡然与……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倦意。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混沌气流自然汇聚,演化出星辰生灭、文明兴衰的幻象。强大,毋庸置疑。但这强大背后,是无人可诉的孤寂,是前行无路的迷茫,是肩负一切的重压。

“武圣……亦是人。”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带着一丝罕见的沙哑。

成为至强者,超脱凡俗,俯瞰众生。但超脱的,是生命层次,是力量境界,却未必是……情感的牵绊,责任的重量。或许,真正的“超脱”,并非斩断一切,而是背负一切,却依旧能……砥砺前行。

这份“疲惫”,是代价,是磨砺,或许……也是他道心更进一步所必须经历的劫。

他不需要休息,不灭圣体无需睡眠。但他需要这片刻的“静”,需要与自己对话,需要消化这庞杂的思绪与情绪,需要重新凝聚那几乎要被无数事务碾碎的“自我”。

密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一道娇小的身影,端着一杯氤氲着淡淡清香的灵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苏沐清。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温热的茶杯轻轻放在周星辰身旁的玉台上,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询问,没有安慰,只是陪伴。

周星辰看了她一眼,眼中那丝倦意似乎淡了一些。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温润,带着昆仑雪顶特有的清冽与一丝回甘,顺着喉咙流下,仿佛也稍稍滋润了那干涸的心田。

他并非孤身一人。他有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赵擎天),有可以分担忧虑的智者(钱学森、玄诚子),有亿万愿与他同生共死的同胞,也有……这无声的陪伴。

足够了。

周星辰放下茶杯,眼中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被那坚定、深邃、仿佛能承载万古星空的光芒所取代。那丝倦意并未消失,而是沉淀了下去,化为了道心深处更加厚重的基石。

他站起身,青衫无风自动。静虚天内的混沌气流随之涌动,仿佛在迎接主人的归来。

短暂的休憩,是为了走更远的路。心头的重担,不会卸下,因为那是他选择的道。前路的荆棘,不会减少,但他手中的剑,亦不会钝。

“该出去了。”周星辰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静虚天。

密室外,昆仑之巅,云海翻腾,朝阳初升。新的一天,新的战斗,还在等待着他。疲惫或许依旧,但前行,永不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