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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小心地探了探云舒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半夜开始发热,越来越烫。喂了点水,也喝不下去多少。”

发热!里巳的心猛地揪紧。他立刻俯身,仔细观察云舒。

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灼热,嘴唇干裂起皮,睫毛不停地颤抖,显然深陷噩梦之中。

她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兽皮,指节发白,偶尔会发出破碎的、充满惊惧的低喃:

“不……不要……别过来……”

“走开……不是我……”

“里巳……小心!”

“血……好多血……”

“我……我下令了……我……”

破碎的词语,充满了恐惧和痛苦。里巳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放下水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云舒放在身侧、微微蜷缩的手。

她的手很烫,掌心却有些冷汗。

云舒在昏迷中似乎感受到一丝凉意,无意识地吞咽了一点点,但眉头皱得更紧,嘴唇翕动,发出含糊的呓语:“不……不要……里巳……小心……血……好多血……”

“我在。”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种试图穿透梦魇的坚定,“没事了,云舒。我在这里,没事了。”

或许是高热的混沌,或许是这熟悉的声音和触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云舒紧绷的身体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但呼吸依然急促,热度没有丝毫减退。

“阿雷,”里巳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云舒脸上,“还有多久能到部落?”

“最快……也要明天傍晚。”阿雷估算了一下,语气沉重,“而且看云舒这情况,不能再加快速度颠簸了。”

里巳沉默了片刻。他知道阿雷说得对。他看着云舒痛苦的样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恨自己此刻的无力,恨这荒野没有可以立刻缓解她痛苦的药草或方法。

“去找些湿润凉爽的苔藓,或者干净的兽皮,浸透冷水。”里巳吩咐道。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降温办法,迁徙的一路,跟着云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是!”阿雷立刻安排去办。

很快,浸了凉水的兽皮和一些湿苔藓被小心地敷在云舒滚烫的额头上。

里巳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不时帮她更换额头上被体温烘热的苔藓,或用蘸了溪水的柔软兽皮轻轻擦拭她的脸颊和脖颈。

整个白天,云舒都深陷在高热和梦魇的轮番折磨中。她时而低语,时而惊悸,时而无声地流泪。里巳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呓语。

“对不起……不是我……不想的……”

“月西……为什么……”

“爸……妈……明明不是我!”

“里巳……快跑……危险!”

每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痛苦的梦呓中吐出,里巳的心就咯噔一下。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重要到连梦魇都缠绕不去。

这份被惦记带来的悸动,却因她此刻的痛苦而充满了酸楚。

他只能一遍遍,用自己都觉得匮乏的语言低声安抚:“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没事,你看,我在这里。冷吗?还是热?忍一忍,我们快回部落了……”

他的声音成了她噩梦中偶尔捕捉到的、微弱却稳定的声音。

有时,当她因梦魇剧烈颤抖时,他会稍稍用力握紧她的手,仿佛想将力量传递过去。

傍晚,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小溪边停下休整,补充水源。云舒的高热依然没有退去的迹象,甚至因为一天的颠簸,脸色更差了些。

里巳小心地将她移到铺了厚厚兽皮的地面上,让她躺得更舒服些。阿雷递过来烤热的肉干和清水,里巳只草草吃了几口,心思全在云舒身上。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安排好了守夜,大部分兽人抓紧时间休息。里巳却毫无睡意,他靠在云舒身边的树干上,保持着警觉,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

下半夜,云舒的体温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整个人烧得有些糊涂,开始无意识地挣扎,含糊的呓语也变得更急。

“不要过来……你们走开……部落……我的部落……不许伤害他们……”她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抵抗什么。

“云舒,云舒!醒醒,是梦!”里巳连忙按住她乱动的手臂,防止她伤到自己或滚到火堆边。

或许是触碰和呼唤起了作用,云舒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却空洞失焦,充满了未散去的惊惶和泪水,直直地看着上方的黑暗,仿佛透过里巳看到了别的可怕景象。

“血……到处都是……我杀的……是我……”她喃喃着,泪水顺着滚烫的脸颊滑落,烫得里巳手指一颤。

“不是你的错,云舒。”里巳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用指腹笨拙却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声音压抑着翻腾的情绪。

“是为了保护部落,为了保护我们每一个人。是我没用,才让你不得不面对那些……”

云舒似乎听进去了一点,焦距慢慢汇聚,终于落在了里巳脸上。

她看了他好几秒,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另一个噩梦。然后,她猛地伸出手,冰凉颤抖的手指触碰上他的脸颊……

“你……没死?没事?”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

“我没死,我没事。”里巳抓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上,让她感受真实的体温。

“你看,我好好的。只是撞了一下,有点疼,但死不了。”

真实的触感似乎终于击碎了一些梦魇的壁垒。云舒眼中的惊惧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脆弱。

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里巳,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不再是惊恐的泪,而是混杂着后怕、内疚、释然等复杂情绪的宣泄。

里巳没有阻止她哭,只是默默地用干净的兽皮替她擦泪,另一只手始终紧握着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撑。他知道,她需要把那些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哭了许久,云舒的力气似乎耗尽了,高热和疲惫重新攫住了她。

她的意识再次模糊,但这次,她没有陷入激烈的梦魇,只是紧紧反握住里巳的手,仿佛那是汪洋中唯一的浮木,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别走……别离开……”

“我不走。”里巳斩钉截铁地承诺,声音低沉而郑重,“永远都不会。睡吧,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