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影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先入为主地将许曼卿认定为了凶手。
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被她强行扭曲。
用以佐证自己的观点。
偏见,才是蒙蔽她双眼的罪魁祸首。
她甚至不敢去看吴珩的眼睛,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而另一边,死者张凯的妻子王丽娟,则彻底陷入了迷茫。
她看看面色惨白的林疏影,又看看神情冷峻的吴珩。
最后,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的许曼卿。
如果勒痕不是致命伤,如果皮带不是凶器……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丈夫的死,真的和这个女人没有关系?
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王丽娟的脑海里疯狂搅动。
让她本就因悲伤而脆弱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整个诊所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婉仪,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她的目光落在许曼卿身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困惑。
“许小姐,就算勒痕不是你造成的。”
“但你昨天深夜为什么会一个人待在诊所里?”
王丽娟也立刻附和道。
“是啊!这地方阴森森的,还摆着这么多……”
“这么多奇怪的工具,正常人谁会愿意待在这里过夜?”
面对两人的追问,许曼卿的目光落在诊所的某个角落。
“我喜欢待在这里。”
谁会喜欢待在一个刚刚死了人的地方?
苏婉仪还想再问,吴珩却突然抬手制止了她。
“你是不是长期失眠?”
话音落下的瞬间,许曼卿身体猛地一僵。
她终于抬起头盯着吴珩。
许曼卿没回答,只是紧紧地抿着唇。
良久,她才轻轻点了点头。
“是。”
“有多久了?”
吴珩继续追问。
“很多年了。”
许曼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每天能睡多久?”
“运气好的话,三个小时。”
苏婉仪和林疏影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正常人如果长期处于这种严重的睡眠剥夺状态。
别说正常工作生活了,恐怕连精神都会崩溃。
可眼前的许曼卿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
“所以,你晚上就睡在这里?”
苏婉仪指了指那张黑色治疗床。
“嗯。”
许曼卿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已经习惯了。”
苏婉仪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她们看来,许曼卿年轻漂亮,事业有成。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委屈自己,夜夜栖身于这样一张冰冷的治疗床上?
林疏影也同样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你为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曼卿自嘲的笑声打断了。
“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有钱人。”
“我本名许曼瑶。”
吴珩转头对身旁的林疏影递了个眼色。
林疏影瞬间会意,立刻拿出手机。
【震惊!本市发生恶意虐童事件。】
【五岁女童被亲生父亲殴打致脾脏破裂!】
【后续报道:虐童案父亲被判入狱,女童许曼瑶由母亲抚养。】
【突发!xx小区深夜失火,一家三口葬身火海,仅一女童幸存!】
【火灾幸存女童身份确认,竟是两年前虐童案受害者许曼瑶!】
【奇迹生还!女童因被反锁阳台,躲过致命火灾!】
【悲剧延续!许氏夫妇生前投资失败,欠下数百万巨额债务。】
【竟由七岁孤女继承!】
林疏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原来……是她。
这一刻,林疏影心中那点怨气和不甘烟消云散。
许曼卿继续平淡的陈述着事实。
“我没有车。”
“那个所谓的家早就被银行查封拍卖,用来抵债了。”
“这家诊所,是我用助学贷款和这些年打工攒下的所有钱开的。”
“它既是我的事业,也是我唯一的容身之所。”
“我之所以睡在那张床上。”
“是因为只有在那个狭小、封闭、全黑的环境里。”
“我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全感,才能勉强入睡。”
她抬起手,露出一截过分纤细的手腕,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我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贫血,低血糖,神经衰弱……”
“你们觉得,以我这样的状态。”
“有能力杀死一个比我高大强壮那么多的成年男人。”
“再把他从这里拖出去,抛尸到十几公里外的江边吗?”
是啊。
一个长期严重失眠、身体孱弱的女人。
怎么可能完成如此高难度的犯罪行为?
吴珩看着她,结合她悲惨的身世和此刻虚弱的状态。
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打消。
林疏影也默默地低下了头。
因为同情,她暂时收敛了所有的敌意和攻击性。
王丽娟虽然对许曼卿的警惕有所放松。
但哪怕知道她可能不是凶手,王丽娟也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好感。
诊所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许曼卿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那双一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眸子里。
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脆弱和恐惧。
吴珩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
“许小姐,有些心理问题,是需要专业人士介入解决的。”
“逃避,并非良计。”
许曼卿抬起头,空洞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茫然。
她逃避了什么?
她只是在用自己唯一懂得的方式,挣扎着活下去而已。
吴珩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疏影。
“林疏影,把尸检报告再看一遍。”
林疏影下意识地反问。
“还看?报告结论不是很清楚吗?”
“窒息性死亡,体表有多处鞭痕,死者生前有特殊的癖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珩打断了。
他的手指点在平板电脑的某个位置。
“看这里。”
林疏影凑过去,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字。
“死者背后第五节至第六节脊柱处。”
“发现一处约六厘米长的横向红印,伴有轻微皮下渗血。”
“这……这有什么问题?”
林疏影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不就是鞭打的时候,不小心手重了打出来的吗?”
“玩这么刺激的游戏,失手一次也很正常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苏婉仪就小声地提出了异议。
“可是……其他的鞭痕都很均匀,看起来非常专业。”
“只有这一处像被人用钝器狠狠砸了一下。”
吴珩赞许地看了苏婉仪一眼。
“你见过哪家专业机构会‘失手’到在客人的脊椎上留下这样的伤口?”
他的视线转向许曼卿。
“许小姐,你作为专业的治疗师,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