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瘦小的身影融入走廊阴影的瞬间，客房门被无声合拢。门闩落下的轻响，仿佛为第一夜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永夜古堡的时间感是扭曲的。窗外依旧是被厚重窗帘隔绝的黑暗，唯有那轮苍白“月亮”透过细微缝隙渗入的光晕，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稀薄，仿佛一块即将燃尽的冷炭。
“离‘天亮’还有大约一小时。”解雨臣看着怀表，声音压得极低，“按照亚伦的说法，仆人会准时在七点送来早餐。我们需要在此之前做好准备。”
“早餐……”黑瞎子揉了揉眉心，“希望别又是那种加了料的‘惊喜’。”
“规则是‘请勿拒绝主人的美意’。”周舟回忆着晚宴时的经历，“但昨晚我们通过制造‘意外’暂时规避了进食。同样的方法不能用第二次。我们需要新的策略，或者……更深入地理解规则。”
张起灵走到窗边，微微掀开窗帘一角。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古堡尖顶的剪影刺破天际，那轮苍白月亮悬挂在最高塔楼的尖端，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光。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虚假的永夜，寻找其根源。
“月光的能量在减弱。”他放下窗帘，转身，“很缓慢，但确实在变化。或许古堡的‘白昼’与‘黑夜’，并非完全由那宝石恒定，仍有细微波动。”
“波动？”解雨臣若有所思，“亚伦提到‘暗夜宝石’维持永夜……如果它的力量并非绝对恒定，那么在它最‘弱’的时刻，是否就是机会？或者，真正的月光能否趁虚而入？”
“需要确认宝石的位置和机制。”周舟道，“亚伦说镜厅在最高塔楼，那里有能引入真正月光的天窗和镜子。宝石很可能也在那附近。”
“最高塔楼……”黑瞎子摸着下巴，“一看就是boSS老巢，守卫肯定森严。咱们得先摸清路，还得找机会。”
解雨臣走到书桌前，就着烛光，开始完善昨晚绘制的简图，并将亚伦提供的信息标注上去：“西翼客房、地牢、镜厅、仆从活动区、可能的‘暗夜宝石’位置……我们需要一个优先探查顺序。”
“今天白天的主要目标。”他敲了敲地图，“一、观察仆人送早餐的流程和规则细节，尝试安全应对。二、在尽可能不违反‘宾客守则’的前提下，探索我们所在的东翼客房区周边，熟悉环境，寻找可能的密道或隐蔽路径。三、寻找机会确认西翼是否真有其他玩家，以及他们的状况。四、收集关于镜厅、宝石、以及古堡能量循环的更多线索。”
“同意。”张起灵点头，“宜稳。”
周舟从空间取出一些提神的草药茶和简单早点，四人分食，补充体力，也平静心绪。灵泉空间的食物带来的温暖和饱足感，稍稍驱散了古堡阴冷气息带来的不适。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蜡烛燃烧过半时，门外走廊准时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昨晚巡查者那种整齐划一、缺乏生气的步伐，而是更为轻快、但也更加刻板的节奏。两个脚步声，停在门外。
“叩、叩。” 敲门声不轻不重，带着程式化的礼貌。
张起灵无声地移动到门边，解雨臣则整理了一下衣物，做出刚起身的姿态，用平常的音量道：“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两名穿着黑白女仆装、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年轻女仆，与昨晚宴会厅所见无异。她们各自推着一辆小巧的餐车，上面盖着银质拱盖。
“尊敬的宾客，日安。这是伯爵大人为您们准备的早餐。” 左边的女仆平板地说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和同伴将餐车推到客厅中央，然后揭开拱盖。
早餐看起来……正常得令人意外。
烤得金黄松软的小圆面包，还冒着热气；一小碟黄油和果酱；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和太阳蛋；新鲜的水果切片苹果、梨子，颜色正常；以及一壶冒着热气的、散发着醇香的黑色液体——闻起来是咖啡。
没有暗红色的汤，没有可疑的肉排，没有甜腻的“红宝石”。
甚至，在周舟的【破妄之眼】下，这些食物也没有昨晚那种明显的黑暗能量侵蚀痕迹，只是普通食物，顶多带着古堡本身阴冷环境的微弱“气息”。
“请慢用。”女仆说完，便垂手立在一旁，如同两尊精致的蜡像，猩红的眼睛低垂，不再看他们，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规则：“请勿拒绝主人的美意”。仆人送来，看着你吃，直到吃完或明确表示结束？昨晚晚宴因为有伯爵在场，且最后因“意外”终止，仆人并未坚持。今早，情况似乎不同。
四人对视一眼。解雨臣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感谢伯爵大人的款待，也辛苦两位了。我们稍后就用餐。”
女仆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看来，得吃。”黑瞎子在精神链接里嘀咕，“至少这次东西看起来没毒。”
“未必是毒，也可能是某种标记或监控。”解雨臣回应，“但拒绝的风险未知。可以尝试少量进食，同时想办法处理掉大部分。”
周舟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他主动走到餐桌旁，拿起一个面包，掰开，涂抹黄油，动作自然。同时，他通过精神链接快速道：‘我可以尝试用空间能力，在入口的瞬间将食物替换成我们自己的，但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且不能引起能量波动被察觉。’
‘太冒险。’张起灵立刻否决，‘仆人在侧，伯爵可能也在监控。’
‘那……分食？’黑瞎子提议，‘一人吃一点，意思意思？’
解雨臣沉吟片刻，走到餐桌另一侧，也拿起刀叉：“既然是伯爵大人的好意，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他切了一小块培根，送入口中，缓慢咀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享受表情，然后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
在他的示范下，黑瞎子和周舟也各自吃了少量面包和水果。张起灵则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两名女仆依旧纹丝不动，但她们低垂的眼皮下，猩红的光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在记录什么。
解雨臣吃了几口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对女仆温和地说：“早餐非常美味，感谢伯爵大人的盛情。我们已经用过一些了，剩下的可否暂时放在这里？稍后我们或许还会再用一些。”
这是试探——能否剩下食物？是否必须吃完？
左边的女仆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猩红的眼睛，声音依旧平板：“伯爵大人希望宾客能充分享用。若您已用完，我们将撤下餐盘。”
她并没有强迫必须吃完，但“撤下”意味着剩下的食物会被带走。这或许是一种变相的“不允许浪费”？也可能只是常规服务流程。
“好的，那就麻烦撤下吧。”解雨臣从善如流。
两名女仆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将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早餐重新盖上拱盖，推着餐车，转身离开，并顺手带上了门。整个过程高效、沉默，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或言语。
门关上后，四人迅速交换信息。
‘我吃了大概五分之一的面包，两口水果。’解雨臣在链接中说，‘口感味道正常，吞咽后没有异常感觉。但就在食物入口的瞬间，我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标记，附着在了食物残渣上，并随着吞咽……似乎试图融入身体。非常隐蔽，若非我一直高度警惕精神力，且佩戴了精神护身符，根本发现不了。’
‘我也感觉到了。’周舟点头，‘很淡，但性质与古堡能量场同源，像是某种‘识别码’或‘追踪印记’。吃下去的食物越多，可能印记就越明显？’
‘我靠，这么阴险？’黑瞎子脸色不好看，‘那老子吃的那口苹果……’
‘量少，加上护身符和精神抗性，应该问题不大。’解雨臣分析，‘但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伯爵在通过食物对我们进行‘标记’和‘监控’。拒绝进食会违反规则，但进食会增加被标记程度。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既能应对规则，又能消除或规避标记的方法。’
‘水没事。’张起灵道，‘我喝的水，无印记。’
“看来，液体相对安全，或者标记方式不同。”解雨臣记下，“以后尽量选择饮水。固体食物……需要想办法处理。”
周舟想了想：“或许……我们可以‘吃’，但不让它真正进入消化系统？我有办法用精神力在口腔内形成极薄的隔绝层，或者用空间能力在入口瞬间转移走。但需要练习和把握时机。”
“可以尝试，但必须在安全环境下练习熟练后才能应用。”解雨臣同意，“早餐应付过去了，接下来是白天的探索时间。‘宾客守则’没有明确禁止白天在城堡内‘参观’，但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并且避开敏感区域和仆人。”
他走到窗边，再次微微拉开窗帘。外面的黑暗似乎又褪去了一点点，苍白月光的边缘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灰白，如同黎明前最朦胧的天光。“古堡的‘白天’似乎来了，虽然依旧昏暗。仆人活动可能会增多，我们需要谨慎。”
四人迅速收拾妥当，检查装备。周舟将一些可能用到的探索工具分给大家。张起灵和黑瞎子将银质武器藏在便于取用的衣服内衬。解雨臣则准备了几件小玩意：可以吸附在墙上的微型反光镜、能够发出特定频率轻微震动的预警石子、以及一小瓶干扰气味的喷雾。
“我们以‘参观古堡，欣赏建筑艺术’为名义。”解雨臣制定行动策略，“两人一组，保持可视距离。我和瞎子一组，负责主要路径探索和吸引注意；小哥和周舟一组，负责侧翼探查和重点目标确认。优先探查东翼通往其他区域的路径，寻找可能通向高层的楼梯或暗门。如遇仆人，以礼貌询问和欣赏为主，避免冲突。”
计划已定。四人打开客房门，走廊里依旧点着惨白的蜡烛，但似乎比昨晚明亮了一些。空气中那股陈腐甜腥气也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清冷的、石头和灰尘的味道。
他们沿着走廊向东翼深处走去。地毯柔软，吸收了脚步声。两侧的房门大多紧闭，偶尔有几扇虚掩着，里面是同样奢华却空无一人的客房，积着薄灰，显然很久无人居住。
路上遇到了两名正在擦拭烛台的女仆。她们对四人的出现毫无反应，继续着机械的工作。
“请问，”解雨臣上前，语气温和，“我们想欣赏一下这座伟大城堡的建筑，不知可否告知，除了客房区，还有哪些值得一看的地方？比如画廊、图书馆，或者视野开阔的塔楼？”
一名女仆停下动作，猩红的眼睛看向解雨臣，声音平板：“东翼尽头是家族画廊和藏书室，对外开放。西翼为伯爵大人私人区域及高级宾客客房，不对外开放。顶层塔楼为镜厅，目前关闭维护。” 回答得一丝不苟，像是背诵条例。
“多谢。”解雨臣微笑致意，带着黑瞎子继续向前走去。
张起灵和周舟则稍稍落后，留意着走廊两侧墙壁的细节。张起灵的感知如同细腻的扫描，探查着墙壁后的空腔、能量流动的异常节点。周舟的【破妄之眼】则观察着那些油画、壁毯上是否隐藏着信息或机关。
走到一处十字路口时，张起灵忽然停下，手指轻轻拂过右侧墙壁上一幅描绘月下狩猎的大型挂毯边缘。挂毯的绒线背后，墙壁的触感有极其细微的不同。
“有缝隙。”他低声道。
周舟立刻集中精神看去。在【破妄之眼】下，挂毯后方确实有一道极其隐蔽的、笔直向上的能量流，不同于墙壁其他部分缓慢循环的能量，更加集中，像是沿着某种管道或通道。
“可能是通风井，或者……秘密通道？”周舟猜测。
张起灵点头，手指在挂毯边缘几个不显眼的位置按了按。没有反应。他略一沉吟，从周舟那里取过一点银粉，轻轻洒在挂毯与墙壁的接缝处。银粉没有均匀散落，而是在几个点被微微吸附——那里有微弱的能量泄露。
“需要特定方式或物品开启。”张起灵判断，“不是现在。”
两人记下位置，继续前行，很快追上了前面的解雨臣和黑瞎子。
东翼尽头，果然是一扇高大的拱门，通向一个宽敞的画廊。画廊两侧悬挂着更多巨幅油画，内容多是历代城堡主人苍白英俊，红瞳醒目的肖像、狩猎场景、以及一些神秘仪式的模糊描绘。画廊尽头是另一扇门，上面有书本雕刻，应该是藏书室。
四人走入画廊，装作欣赏画作，实则快速浏览。这些油画年代久远，颜料剥落，但依然能感受到画中人物那种非人的优雅和隐藏在平静下的冰冷。周舟在一些描绘“仪式”的画中，隐约看到了类似镜厅结构和高悬月亮的图案。
就在他们走到画廊中段时，旁边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男性声音：
“新来的？”
四人心中一凛，瞬间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画廊一侧的深色天鹅绒帷幕旁，靠墙站着一个男人。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结实，穿着便于活动的深色猎装，腰间挂着一把造型古朴的猎刀。脸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但眼神锐利，带着审视和警惕。他的气息……是人类，但身上缠绕着淡淡的、与古堡能量场略有交融却又保持距离的复杂波动。不是吸血鬼，也不是普通仆人。
更重要的是，他胸前别着一个不起眼的、刻有简单荆棘花纹的铜质徽章——与之前亚伦描述中“不合格品”被迫佩戴的标记有些相似，但更加精细，且没有那种被完全浸染的黑暗感。
“你们是……伯爵新‘请’来的客人？”男人再次开口，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张起灵腰间虽然被衣物遮掩，但轮廓明显的刀柄和周舟显得过于干净健康的气色时，停顿了一下。
解雨臣上前半步，脸上露出谨慎而礼貌的笑容：“是的，我们昨晚刚到。您是……？”
“亨特。城堡的……‘猎场看守’。”男人自我介绍，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当然，现在没什么猎物可看守了，除了那些自己逃进来的‘迷途羔羊’。”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四人一眼。
“猎场看守？”黑瞎子挑眉，“这鬼地方还有猎场？”
“以前有。”亨特简短地说，似乎不愿多谈过去，转而问道，“你们看起来……不太一样。没吃那些东西？还是……有别的本事？”
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有风险。
解雨臣斟酌着措辞：“初来乍到，自然谨慎些。伯爵大人的款待……有些独特，我们还在适应。”
亨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适应……呵。能在这里‘适应’下去，本身就是本事。”
他压低了些声音，“看在你们还算清醒的份上，给你们一个忠告：离西翼远点，晚上锁好门，别相信任何仆人的‘好心’。还有……如果看到哪个‘小老鼠’在附近乱窜，最好当做没看见。”
小老鼠？他指的是亚伦？他知道亚伦逃出来了？还是泛指所有“不合格品”？
说完，他不等四人回应，便直起身，朝着画廊另一端的门走去，脚步沉稳，很快消失在门后。
“猎场看守……有点意思。”黑瞎子摸着下巴，“感觉像是……古堡里的‘中立势力’？或者，曾经的受害者，现在有了点自保能力？”
“他身上的能量标记很淡，且与古堡能量场有隔阂。”周舟感知着亨特离去的方向，“他可能掌握某种方法，抵抗了部分侵蚀，或者……付出了别的代价。”
“他知道亚伦，而且似乎在暗示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但也没有敌意。”解雨臣分析，“他提到西翼、晚上锁门、别信仆人……这些信息与亚伦说的、以及我们推测的吻合。他可能是一个潜在的信息来源，或者……在观察我们。”
“保持距离，谨慎接触。”张起灵总结。
四人继续在画廊和藏书室转了一圈，藏书室里的书籍大多是用古老语言写成的神秘学、血族历史、炼金术等内容，积满灰尘，显然很久无人翻阅。
他们没有发现直接关于镜厅机关或暗夜宝石的记载，但解雨臣还是凭记忆记下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书名和符号。
离开东翼公共区域，他们开始尝试寻找通往更高层的路径。主楼梯显然通向宴会厅和伯爵所在的核心区域，不适合探索。他们需要找到仆役楼梯、通风管道或者其他隐蔽通道。
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尽头，他们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上面没有装饰，只有简单的铁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向下延伸的台阶，以及更阴冷潮湿的空气。
“可能是通往地窖或仆人区域的楼梯。”解雨臣示意大家停下，“按照亚伦的说法，地牢在西边地窖下面。这扇门在东翼，可能只是普通储藏室或厨房通道。但值得一看。”
他轻轻推开门。门后是一段陡峭的石阶，盘旋向下，深处一片漆黑，只有冰冷的空气带着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涌上来。
张起灵率先侧身进入，黑瞎子紧随其后，解雨臣和周舟殿后。
石阶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是粗糙的石块砌成，湿漉漉的，长着滑腻的苔藓。向下走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室。
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桶、锈蚀的工具架，角落里散落着破损的陶罐。血腥味似乎更浓了一些，来源是地下室另一头一扇半掩着的、厚重的铁门。
铁门后，隐约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野兽般的低喘和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
“狂乱之窟？”黑瞎子用口型无声地说，握紧了银匕。
张起灵示意噤声，侧耳倾听片刻，摇了摇头。里面的气息虽然混乱狂暴，但数量不多，能量强度也远不及亚伦描述的“十几个”。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铁门，从门缝向内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墙壁上挂着锈蚀的铁链。石室中央，蜷缩着三个身影。它们依稀还保留着人形，但肢体扭曲，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布满暴凸的血管，指甲变得尖长。
它们低着头，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身体微微抽搐，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能量场混乱而充满攻击性，但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着，无法完全爆发。
不是完全疯掉的怪物，更像是……处于转变过程中，或者被某种手段强制压抑的“半成品”。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半成品”似乎嗅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完全被猩红占据、毫无理智的眼睛，死死盯向门缝外的张起灵！
“嗬——！”它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挣扎着想要扑过来，但身上的无形压制让它动作迟缓。
另外两个也被惊动，纷纷抬头，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张起灵立刻后退，反手轻轻带上了铁门，将门缝合拢。
“走。”他简洁地说道，率先沿着石阶向上返回。
四人迅速退回到走廊，将小门恢复原状。
“看来，东翼地下也有‘处理’囚犯的地方，或者关押着等待‘调试’或‘处理’的中间产物。”解雨臣脸色凝重，“古堡的危险，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密集。”
探索需要暂时告一段落。他们获得了不少信息，也确认了古堡的结构比想象中更复杂危险。
回到客房区域附近时，他们再次遇到了巡视的仆人。这一次，仆人只是用猩红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并未阻拦或询问，似乎白天宾客在允许区域内活动是被默许的。
安全返回客房，关上门。四人简单交流了各自的发现和猜测。
“东翼有隐藏通道，有通往地下的阶梯和关押点。画廊遇到‘猎场看守’亨特，可能是知情者。西翼情况不明，但被多次警告远离。镜厅在顶层塔楼，关闭维护。”解雨臣总结，“我们还需要更多关于镜厅和暗夜宝石的具体信息，以及安全抵达那里的路径。”
周舟忽然想起亚伦提到的“废弃储藏室”。“亚伦说他知道几个仆人很少去的废弃储藏室，或许那里有通往其他区域的秘密通道？或者，能避开主要监视？”
“可以作为一个探查方向。”解雨臣点头，“但需要亚伦带路，或者我们根据他的描述自己寻找。风险不小。”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敲击声——三长两短，停顿，再三短。
是亚伦和他们约定的简易联络信号！
周舟立刻走到门边，同样用约定好的节奏轻敲回应。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粗糙的纸片，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周舟捡起纸片，展开。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简图，并标注了几个字：
“镜厅入口在塔楼螺旋梯尽头，但有能量锁。钥匙在伯爵书房，西翼三楼，有红毯的房间。白天伯爵多在书房或宴会厅。小心镜子，它们会‘看’。宝石在镜厅穹顶中央，被黑布蒙着。打破布，真月光才能进来。亚伦。”
纸片最后，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指向东翼某处的箭头，旁边写着：“藏身处安全，谢谢。”
信息！关键的信息！
“镜厅入口有能量锁，钥匙在伯爵书房……”解雨臣眼中精光闪烁，“这意味着，我们不仅要找到通往塔楼的路，还得潜入伯爵的私人书房盗取钥匙。难度剧增。”
“但目标明确了。”黑瞎子舔了舔嘴唇，“偷钥匙，上塔楼，掀黑布，引月光，干吸血鬼！听起来就刺激！”
“镜子会‘看’……”周舟琢磨着这句话，“是指镜子本身有监控功能？还是指镜子里的倒影有问题？”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小心镜子”几个字上，沉默片刻，道：“镜厅，镜子是关键。或许，不仅是引入月光的中介。”
无论如何，亚伦送来的情报，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指明了方向，也揭示了前路的艰险。
第一个“白天”即将结束，古堡的“永夜”又将降临。
而他们知道，第二夜的挑战，或许将直接指向伯爵的私人领域。
（第34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