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吾国营寨扎于黑山口,寨门插七根兽骨幡,幡上狼牙随风作响,哗哗如泣。
首领为吾赤着上身,古铜脊背刀疤交错,手中转一颗人头大的石锤——此乃昨日决斗所获,锤柄缠三圈铁链,抡动时带起的风,能吹得旁侧火把歪倒。
“汉兵欲谈和?”为吾往地上啐一口,石锤顿地,震得脚边碎石乱跳,“先胜我三将!”
头个出列的是使锤勇士,头颅比石臼还大,肩可扛两头野猪。
他将石锤往地上一墩,锤头砸出浅坑:“吾名石夯,胜我,此锤归汝!”
汉军阵中走出个黑铁塔似的汉子,乃石敢当。
他未披铠甲,露出的胳膊比石夯大腿还粗。“无需兵器。”
石敢当咧嘴,露出两排白牙。
石夯怒喝,抡锤砸来,风声呜呜如鬼哭。
石敢当不避,待锤至跟前,忽矮身,双手扣住锤柄铁链——那铁链被他指节捏得咯吱作响,竟生生止了势头。
石夯脸憋成紫茄,往后拽,石敢当却往前送,二人较力,铁链“啪”地崩断一节。
“撒手吧!”石敢当猛一发力,石夯如被拽的稻草人,踉跄前扑。
石敢当顺势夺过石锤,单手掂量,后退三步,猛地转身——石锤划道弧线,“呼”地飞出去,砸在远处土坡上,溅起半人高尘土,相距足有十丈。
为吾国的人尽皆看呆,有个捧陶罐喝水的,罐子歪了也未察觉,水顺指缝流入沙中,洇出深色的圈。
第二个出列的是瘦高个,背张牛角弓,箭囊插二十支木箭。
“吾名风隼,百步穿杨。”他拉满弓,一箭射向百步外树干,箭尾犹自嗡嗡颤动。
赵云催马上前,手握支汉军铁羽箭。
“比射活物无趣。”他指风隼刚射的箭,“吾射汝箭杆。”
风隼撇嘴:“汝若能中,吾这弓给汝烧火。”
赵云未语,搭箭拉弓。
为吾国的人皆往前凑,想看清这汉将如何出丑。
风隼那箭杆仅手指粗,百步之外,望去如根细草棍。
“嗡”的一声,赵云的箭飞出去,快如白光。
众人尚未眨完眼,便听“噗”的轻响——远处树干上,赵云的箭竟穿透风隼的箭杆,两箭并立摇晃,如树上枝丫。
风隼脸色骤白,奔过去拔箭,见铁羽箭不仅穿个洞,还将木箭杆劈成两半。
“此……此乃神箭!”有个小崽子吓得瘫坐于地,怀里野兔跑了也未觉。
“吾来会汝!”为吾提根碗口粗的木矛,矛尖裹层铁皮,走得地面咚咚作响。
他往场中一站,比张飞还高出半个头:“吾若输,部落归汉。胜了,汝等须将粮种留下!”
张飞挺着蛇矛笑:“可!但吾让汝三招。”
为吾哪肯信,头招便出狠的,木矛横扫,带风声劈向张飞腰侧。
张飞侧身避过,矛杆擦着铠甲过去,扫断身后小树苗。
第二招,为吾矛尖下扎,直取张飞脚面,张飞纵身跃起,靴底离矛尖仅寸许。
第三招,为吾将矛舞得如团旋风,逼得张飞连连后退——忽的,张飞猛地出矛,蛇矛如活了般,缠住木矛往下压。
“咔!”木矛被压得弯如弓,铁皮“崩”地裂开。
为吾脸憋通红,咬牙想抬起,然蛇矛似生了根,纹丝不动。
“服否?”张飞笑问,蛇矛又往下压寸许。
为吾胳膊抖如筛糠,木矛“咔嚓”断成两截。
他望地上断矛,忽往地上一跪:“汉将神力,吾服!”
刘禅令人将带来的粟米种子分下去:“光打赢不算本事,有种的,与我等比种粮。”
为吾国的人半信半疑,他们种的粟米,亩产从未超两石。
汉军士兵却不慌,先教他们翻地——用带铁犁的牛耕,土块碎得如筛过。
再教他们堆肥,将草木灰、牛羊粪混在一起发酵,黑乎乎看着脏,闻着却无臭味。
为吾蹲田埂上看,见汉军士兵把种子泡在温水里,还往水中加些碎骨头磨的粉。
“此能管用?”他问旁侧汉军小卒。
小卒咧嘴笑:“届时便知,咱汉人的种地法子,比抡锤靠谱。”
三月后,粟米熟了。为吾国的地里,穗子稀稀拉拉,穗粒还瘪着。
汉军帮忙种的地里,粟穗沉甸甸,压得秸秆弯了腰。
打谷时,为吾亲自掌秤——汉军的地,亩产竟有五石!
“天哪……”为吾手中秤砣“当啷”掉地,“我等种三年,顶不上汝等一年。”
为吾召集部落勇士,有使石锤的,有善射箭的,还有能空手撕狼的。
“汉家不光能打,更会过日子。”他指囤满粟米的仓库,声音微哽,“往日咱为抢点粮,打坏多少人?看这粟米,够咱吃两年的!”
勇士们你看我,我看你,有个年轻的忽喊:“吾要学汉家种地!”
“吾要学汉家射箭!”
为吾转身对刘禅拱手:“吾愿率部归汉,学武艺,更学种粮。往后谁再敢抢,吾先劈了他!”
刘禅令人取来农具与兵器:“兵器教汝等保家,农具教汝等糊口。往后,黑山口的兽骨幡,该换成粟米囤了。”
夕阳下,为吾国的人扛新铁犁往地里去,石夯将那柄石锤扔进火堆——烧红了,正好能打把新犁铧。
风隼则缠着赵云,要学那穿杆箭的法子,手里还攥着半截被射穿的箭杆,如捧珍宝。
远处田埂上,几个汉军士兵正教小崽子们认粟米颗粒,金黄粟粒滚在掌心,形成一幅温馨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