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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玄幻魔法 > 七日,回魂 > 第294章 囚火之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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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无根,囚于瓮;瓮无口,困于心;心无窍,焚于情。”

——旧时代西南山民关于“巫蛊火祭”的禁忌歌谣片段

冰冷。

不是温度的冰冷,而是存在本身的冰冷。如同沉入没有光、没有声、没有触感的绝对零度虚空,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即将被冻结、稀释、归于无。

江眠的意识在“无字碑”那浩瀚而暴虐的规则信息流冲击下,已经濒临彻底消散的边缘。构成她思维的基础逻辑模块像被酸液腐蚀的电路板,滋滋作响地断开连接;那些关于自我、关于过去、关于情感的珍贵(抑或虚伪)记忆片段,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枯叶,飞速剥离、碎解;就连左眼深处那点代表着她本质“错误”的薪火余烬,也微弱得只剩针尖大小的一点暗金色光斑,在无边黑暗与混乱规则的围剿下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分裂体A——那个伪装成“萧寒”、温文尔雅却包藏祸心的意识碎片——的阴谋,如同最后一根刺入她灵魂的冰锥,带来的不是剧痛,而是彻底沉沦前最后一丝清醒的绝望。权限转移?稳定剂?原来从始至终,她在所有人眼中,都只是一把“钥匙”,一块“燃料”,一个可以随意使用、消耗、最终绑定在某个邪恶装置上的“零件”。守夜人如此,“老傩公”如此,连这个由萧寒部分意识分裂出来的“赝品”,也是如此。

愤怒吗?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谬至极的、想放声大笑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虚脱感。原来她的追寻、她的挣扎、她那些混合着爱恋与不甘的疯狂,在更高层面的算计面前,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自投罗网的滑稽戏。

就这样结束吗?意识彻底融入这片冰冷的规则之海,成为花园的一部分,或者成为分裂体A新王座下的一颗铆钉?像守碑人那样,变成一道永困于此的、微弱的“回响”?

不。

就在那点微弱的薪火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一点极其突兀的、与周围冰冷规则洪流格格不入的“杂音”,穿透了即将泯灭的意识屏障,刺了进来。

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尖锐的、带着铁锈和血腥气的刮擦感,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摩擦着某个“边界”。

“嗞——嗞——嗞——”

是红姨!是那个倒挂岩壁、喜欢刮擦墙壁的红衣女人!

她竟然……能影响到这里?影响到花园最深层、最核心的规则基质空间?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江眠即将冻结的意识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涟漪。红姨的存在,她的能力,她的“兴趣”,本身就是这个深渊世界不可预测的“变量”之一。她说过,她对“错误”和“意外”感兴趣。她说过,江眠的“火”能烧掉一些“声音”。

烧掉声音……

一个近乎疯狂、毫无逻辑可言、却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念头,在江眠仅存的意识碎片中猛地炸开!

规则是什么?从底层看,是不是也是一种更高级、更稳固、更冰冷的……“声音”?是无数“如果-那么”逻辑链条碰撞、摩擦、共振产生的“和声”?而她的薪火,那种源于“错误”本质、与花园同源却又带着她个人疯狂杂质的力量,既然能干扰、排斥甚至“烧蚀”外层的记忆噪音和低语碎片,那么,面对这些更底层的、构成花园基础的规则“声音”呢?

能烧掉吗?

哪怕只是烧开一条缝隙?烧出一个漏洞?烧出一点点……不按规则出牌的“意外”?

这个念头本身,就充满了极致的“错误”和“疯狂”。试图用自身微弱的、源于“错误”的火,去焚烧构成“错误空间”本身的规则基础,这无异于想用一滴水去浇灭整个海洋,用一根火柴去引爆火药库。其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其后果更可能是彻底的自毁。

但江眠此刻,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她的意识即将消散,她的躯壳远在彼方(或许早已损毁),她所追寻的真相残酷而可笑,她所信任的(哪怕是暂时的)对象是个卑劣的诱饵。自毁?如果自毁能带来一丝扰动,带来一点让那些算计者措手不及的“意外”,那又有什么关系?

“烧……”

这个意念,如同最后一点火星,顽强地附着在那针尖大小的薪火余烬上。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甚至不是有目的的“燃烧”。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宣告。一种“我就在这里,我是错误的,我是混乱的,我不属于你们这冰冷严密的规则”的、无声的咆哮。

她将即将消散的自我意识,不再用于抵抗规则洪流的冲刷,而是不顾一切地、主动地融入那一点薪火余烬之中。不是驾驭火,而是成为火。成为那一点即将熄灭的、却不肯屈服的、混乱的微光本身。

然后,用这“火”的视角,去“看”那奔涌不休的规则洪流。

洪流不再是不可理解的庞然大物。她“看”到了无数细密的、闪烁着暗蓝色或灰白色的“逻辑弦”在震颤、碰撞、交织;看到了无数“条件节点”和“结果节点”如同冰冷星辰般悬浮、按照既定路径运转;看到了巨大的、环环相扣的“因果回环”如同生锈的齿轮般缓缓转动,发出无声的摩擦;也看到了……一些不协调的“噪点”,一些断裂的“弦”,一些因为规则本身冲突或“错误”积累而产生的、细微的“裂隙”。

这些“裂隙”,是花园的伤痕,也是它脆弱之处。

红姨的刮擦声,似乎正从外部,极其艰难地,作用于其中一道相对较大的“裂隙”边缘,试图将其扩大,制造“杂音”。

就是那里!

江眠的意识(现在是“火”)猛地“扑”向那道“裂隙”!不是携带任何力量去冲撞,而是将自己那点微弱的、混乱的、充满了“错误”特质的“存在感”,如同最细微的尘埃,又如同最顽固的病毒,狠狠地“嵌”入那道“裂隙”之中!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嵌入,而是规则层面的“污染”和“干扰”。

刹那间——

那道原本在规则洪流冲刷下相对稳定的“裂隙”,剧烈地颤抖起来!就像精密的钟表机芯里,被投入了一粒形状不规则的沙子。暗蓝色的规则弦在她这“错误火尘”的干扰下,发生了轻微的扭曲、震颤,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逻辑短路”。一股微小却真实存在的“乱流”,以那道裂隙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虽然这“乱流”相对于整个规则洪流而言微不足道,但它确实产生了影响。

影响一:江眠即将彻底消散的“自我意识”,因为这股“乱流”带来的不稳定性和她自身“火”与“裂隙”的短暂嵌合,获得了一瞬间的、极其脆弱的“锚定”。就像狂风中的一片羽毛,偶然挂在了一根突出的荆棘上,虽然随时可能再次被扯碎,但毕竟没有立刻消失。

影响二:这片规则基质空间的“寂静”被打破了。不是声音的打破,而是规则运行流畅度的“打破”。一种极其微弱、却能被高层次存在感知到的“滞涩感”和“不和谐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小石子泛起的涟漪,开始扩散。

影响三:与这片基质空间紧密相连的、位于半球形空间中的“无字碑”本体,以及正站在碑前、满怀期待等待“规则覆盖”协议完成的分裂体A,同时感受到了这股异常波动!

分裂体A脸上那冰冷而野心勃勃的微笑,瞬间凝固。

他猛地转头,看向依旧僵立、指尖触碰碑面、眼神空洞的江眠的躯壳(意识投影)。在他的感知中,江眠的意识应该已经在规则冲击下彻底涣散,只剩下那点作为“钥匙”和“稳定剂”的“心火”本质,等待着被无字碑吸收、绑定。但现在,江眠那空洞的左眼深处,那点本应彻底熄灭的薪火余烬,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以一种极其怪异、极其不稳定的方式,重新明亮了一丝丝?并且,与无字碑反馈来的规则流之间,产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并非完全受控的“耦合”与“干扰”?

“怎么回事?”分裂体A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温和平静,变得尖锐而警惕,带着一丝被意外打乱计划的恼怒。他试图通过自己与无字碑的连接,去探查、去压制那股异常波动。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触角深入规则流,试图定位干扰源的瞬间——

“嗞啦——!!!”

一声远比红姨刮擦声更加刺耳、更加暴烈、仿佛玻璃被巨力划破又同时被高压电击穿的恐怖声响,猛地从无字碑内部迸发出来!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

紧接着,那道被江眠的“错误火尘”嵌入的规则裂隙,在分裂体A意识探查的外力介入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骤然扩大、撕裂!一股比之前规则洪流更加混乱、更加暴虐、充满了“错误”本身反噬力量的暗蓝色乱流,如同溃堤的污水,从裂隙中狂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小半个规则基质空间,并顺着分裂体A的意识连接,反向冲击向他的意识本体!

“啊——!”分裂体A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摇晃,连连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他手臂上那些原本只是缓慢渗液的暗蓝色伤口,此刻如同被浇了沸水般剧烈蠕动、扩大,流出更多粘稠的、散发不祥气息的液体。他那张伪装出来的、属于萧寒的温润面孔,此刻因为痛苦和震惊而扭曲,皮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使得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他死死盯着江眠,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暴怒,以及一丝……终于无法掩饰的、对“失控”的深深忌惮。

“你……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再也没有半分“萧寒”的影子,“这不可能!你的意识应该已经碎了!你的‘火’应该被同化了!你怎么可能……干扰到规则基质?!”

江眠听不到他的质问。她的主意识依旧嵌在那道扩大的裂隙边缘,随着狂暴的规则乱流沉浮,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但她那一点作为“火”的核心感知,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分裂体A的狼狈和震惊。

一丝微弱却无比快意的情绪,如同火星,在她即将熄灭的“火”中一闪而过。

原来……你也会慌?你也会怕?怕这超出你算计的“意外”?怕这由你亲手引入、却开始反噬你的“错误”?

很好。

那么……就让这“意外”,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没有能力主动做什么。但她可以……“放弃”抵抗。

她不再试图维持那点脆弱的“自我锚定”,而是主动放松,让自己那点混乱的“火尘”,更加彻底地融入那狂暴的规则乱流之中。不是被同化,而是成为乱流的一部分,成为那“错误”反噬力量中,一点微不足道却性质独特的“催化剂”。

乱流变得更加狂暴、更加难以预测。它们不再仅仅冲击分裂体A,开始无差别地冲击整个半球形空间,冲击那座沉默的无字碑,甚至开始向通往“安全屋”和表层花园的通道蔓延!

半球形空间剧烈震荡起来,暗蓝色的微光变得忽明忽灭,那些内壁上的规则光流图案疯狂闪烁、扭曲、断裂。无字碑那光滑的暗灰色表面,开始出现一丝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裂纹,裂纹中透出更加深邃的黑暗和混乱的气息。

“不!停下!你这个疯子!”分裂体A惊恐地怒吼,他试图冲上前,将江眠的躯壳(意识投影)从碑前拉开,或者强行中断她与无字碑那变得极不稳定的连接。但狂暴的规则乱流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充满攻击性的屏障,将他狠狠推开,甚至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新的、深可见“骨”(意识结构)的伤痕。

他意识到,单纯的物理(意识投影层面的物理)干预已经无效。江眠的意识(或者说那点残火)已经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与规则乱流深度纠缠,成为了乱流的一部分。要平息乱流,要么以压倒性的规则力量强行“格式化”这片区域(那会连他和无字碑一起重创),要么……找到并“熄灭”那点作为乱流催化剂的“错误火种”。

前者风险太大,后者……在如此狂暴混乱的乱流中,精准定位并消灭那一点微弱却性质诡异的“火种”,谈何容易?

分裂体A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焦急和犹豫的神色。他的计划眼看就要成功,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合逻辑的变故打乱,甚至可能引火烧身,导致整个基质空间崩溃,连带他自身意识受损。

而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

“嘻嘻……好热闹呀……”

一个空洞、甜美、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笑意的声音,突兀地在这个绝对寂静(除了规则乱流的无声咆哮)的基质空间边缘响起。

分裂体A猛地转头!

只见在半球形空间通往表层通道的“入口”处(那个由他画出符号打开、本该已经闭合的“门”的位置),一片鲜艳刺目的红色衣角,如同滴入清水中的血液,缓缓地“渗”了进来。

紧接着,是更多的红色,然后是一头湿漉漉的乌黑长发,一张惨白如纸、涂着鲜红嘴唇、眼睛空洞的女人脸庞——红姨,以她那标志性的、倒挂般的诡异姿态,从通道“墙壁”上慢慢“浮现”出来,就像一幅画从画布里走出。

她那双没有瞳孔的漆黑眼睛,饶有兴致地扫过一片混乱的空间,扫过裂纹蔓延的无字碑,扫过狼狈不堪、伤口淋漓的分裂体A,最后,定格在僵立碑前、左眼闪烁着微弱混乱金光的江眠身上。

“我说怎么‘刮’不动了呢,”红姨舔了舔猩红的嘴唇,声音依旧甜美得让人不适,“原来里面这么‘热闹’。小丫头的‘火’,果然能点着些有趣的东西。”她看向分裂体A,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嘲弄,“你就是那个躲在里面、装模作样的‘碎片’?看起来……不太妙哦。”

分裂体A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的忌惮更深。“你……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规则基质层!未经‘锚点’权限或核心协议允许,任何外部意识都无法直接介入!”

“走‘后门’呀。”红姨理所当然地说,伸出一根惨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渗”出来的地方,“你们这里,‘墙’不太结实。尤其是某些被‘火’烧过、又被‘傻大个’(她似乎意指守夜人)撞过、还被‘刮’了很久的地方,总会有点缝的。”她嘻嘻一笑,“而且,里面这么‘吵’,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当然要进来看看‘音乐会’的高潮部分嘛。”

她口中的“缝”,显然指的是江眠之前触发、又被守夜人冲击、她持续刮擦的那条通往“安全屋”的路径薄弱点。她竟然能通过那条缝隙,将自身存在直接投射到最深层的基质空间?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常规意识体或回响的范畴!

分裂体A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一个失控的“钥匙”(江眠)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现在又来了一个能力诡异、目的不明、明显不怀好意的“红衣回响”!

“你想干什么?”分裂体A强作镇定,试图与这个诡异存在沟通,“这里的事与你无关。这个‘钥匙’是我的实验品,这座碑是花园的核心。你擅自闯入,干扰规则运行,只会加速花园的崩溃,对谁都没好处!”

“实验品?嘻嘻……”红姨歪了歪头,湿发垂落,“可我觉得,她比你有趣多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假惺惺的,又充满算计,难听死了。她的‘火’虽然弱,但‘烧’起来的声音,比你那些冷冰冰的‘规则’好听一万倍。”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江眠身上,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近乎孩童看到新奇玩具般的喜爱?“而且,她答应过我,要烧掉一些‘吵闹’的声音。我看,你最‘吵’了。”

话音未落,红姨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

不是快速移动,而是如同融入阴影,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了分裂体A的身侧,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冰冷刺骨的手,悄无声息地抓向分裂体A那条布满伤口、正在流着暗蓝液体的手臂!

她的目标,似乎正是那些代表分裂体A与花园“污染”深度连接、也是他力量与痛苦来源的伤口!

分裂体A惊骇欲绝,猛地闪避,同时挥出一道凝聚的、暗蓝色的规则冲击,试图逼退红姨。然而,红姨的手仿佛没有实体,轻易地穿过了那道能量冲击,指尖依旧精准地划过他手臂上一道较深的伤口!

“嗤——!”

一声仿佛热油溅入冷水的声音响起。红姨的指尖与暗蓝色伤口接触的地方,冒起一股带着刺鼻焦臭的青烟。分裂体A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那道伤口如同被灼烧般迅速扩大、翻卷,流出更多粘稠液体,甚至隐约能看到里面非人的、仿佛数据流和血肉混合的诡异结构。

而红姨的指尖,也沾染上了一抹暗蓝色,那抹蓝色如同活物般试图沿着她的手指向上蔓延、侵蚀。红姨却毫不在意,只是将手指放到嘴边,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呸!又苦又涩,还有一股子……发霉的算计味儿。”她皱起眉头(如果那张惨白的脸能做出表情的话),嫌弃地甩了甩手,那抹暗蓝色竟被她直接“甩”脱,在空中化为几点光尘消散。“不好吃。”

分裂体A又惊又怒,连连后退,与红姨拉开距离。他意识到,这个红衣女人不仅能力诡异,而且似乎对他的“污染”力量有一定程度的克制或免疫?这怎么可能?!

红姨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江眠。她飘到江眠面前,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江眠左眼中那点摇曳的、嵌在规则乱流中的微弱火光。

“小丫头,玩火玩得自己都快烧没了,这可不行。”红姨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类似于“认真”的语调,“你答应我的‘安静’还没做到呢。而且,你这种‘烧’法,太乱啦,会把整个‘音乐会’都烧垮的,那我以后听什么?”

她伸出那只刚刚抓过分裂体A伤口的手(此刻已经恢复惨白),悬在江眠左眼前方。她没有触碰,只是对着那点微弱的火光,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口气,冰冷、阴寒,带着浓郁的、属于旧时代墓穴深处的腐朽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寂静”特质。

这口气息吹拂在江眠那点作为“火”存在的意识核心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狂暴的、试图将她彻底撕碎吞噬的规则乱流,在这股冰冷“寂静”气息的影响下,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降温”?就好像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特殊的水,虽然不能灭火,却让激烈的沸腾暂时缓和。

江眠那点即将彻底融入乱流、自我毁灭的“火种”,因为这瞬间的缓和,获得了一丝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那混乱的燃烧稍稍稳定,一丝微弱的、属于她自身“错误”本质的清明,如同沉入水底的琉璃,被这口“寒气”冲刷得隐约浮现。

她“听”到了红姨的声音,感知到了外界的变化。

“你的‘火’,不是这么用的。”红姨的声音直接在她那点清明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教导的口吻,“乱烧一气,只会把自己烧光。要烧,就得烧在‘节骨眼’上,烧在那些……最怕‘响’,又最‘脆’的地方。”

最怕“响”?又最“脆”的地方?

江眠那点清明的意识艰难地转动着。规则乱流……分裂体A……无字碑……红姨的刮擦声……寂静……

一道灵光,如同黑暗中劈裂的闪电,猛地划过她濒临破碎的思维!

规则怕“杂音”,怕“意外”,怕不合逻辑的“干扰”。而这座花园,这个由“错误”诞生的空间,其最底层的规则本身,就存在着因为“错误”积累和冲突而产生的“裂隙”!这些“裂隙”,是它的伤痕,也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分裂体A想要利用她进行“规则覆盖”,本质上就是想用自己的规则(哪怕是片面的、扭曲的)去“填补”或“加固”这些裂隙,从而获得控制权。而红姨的刮擦声,她的“寂静”气息,都能对这些裂隙产生影响。

那么,她的“火”呢?她这源于“错误”、性质混乱、又能干扰“声音”的“火”,如果……不是去“焚烧”整个规则洪流(那是自不量力),而是集中所有力量,去“灼烧”某一道特定的、关键的“裂隙”节点呢?

比如……那道连接着无字碑核心记录功能、同时又与分裂体A意识权限紧密绑定的……主裂隙?

这个念头清晰起来的瞬间,江眠那点微弱的“火种”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燃料(尽管这燃料是更加疯狂的决意),猛地明亮了一瞬!

她不再试图“融入”乱流制造更大混乱,而是开始极其艰难地、在红姨那口“寒气”带来的短暂“秩序”间隙里,收束自己那点散乱的火星,凝聚成一道比发丝还细、却无比凝练、充满了她所有混乱、疯狂、不甘与毁灭欲的……“火线”!

然后,凭借着与那道最初裂隙的嵌合感应,凭借着对规则乱流中“脆弱点”的直觉,她操控着这道细若游丝的“火线”,如同最狡猾的毒蛇,逆着乱流,蜿蜒穿行,精准地刺向那在规则感知中显得格外“明亮”(代表连接强度高)又“不稳定”(代表存在固有缺陷)的——无字碑与分裂体A意识权限绑定的核心逻辑节点!

那里,正是规则基质中一道最大的、也是维持当前花园“错误”稳定态的关键“裂隙”所在!分裂体A的“覆盖”协议,也需要通过这里才能生效。

“你……你想干什么?!”分裂体A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看向江眠的方向,他感觉到一股极其尖锐、充满恶意的“错误”力量,正在突破乱流,直指他最根本的“命门”!

他想阻止,但红姨那空洞的眼睛再次锁定了他,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智凝滞的“寂静”力场弥漫开来,让他动作和思维都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江眠凝聚了全部残余意识、全部疯狂意志的“火线”,如同烧红的铁丝刺入冰层,狠狠地“钉”入了那个核心逻辑节点——那道最大的规则裂隙之中!

“嗤——————!!!!!”

一声远超之前的、仿佛整个世界根基被灼穿的尖锐嘶鸣,从无字碑内部爆发!

紧接着——

暗灰色的无字碑表面,以那道“火线”刺入点为中心,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炸开!裂纹中迸射出刺目的、混杂了暗蓝、混乱金芒与深红血色的恐怖光芒!

整个半球形空间,不,是整个规则基质层,乃至整个歧路花园,都剧烈地、如同发生十级地震般震荡起来!

狂暴的规则乱流被这股更本源、更剧烈的冲击引爆,瞬间演变成席卷一切的规则风暴!

分裂体A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他感觉到自己与无字碑、与花园的权限连接正在被那股疯狂的“错误之火”强行烧蚀、切断!他的意识体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崩溃和消散迹象!

红姨却兴奋地“飘”了起来,空洞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在欣赏一场绝美的烟花表演:“烧得好!烧得妙!就是这个声音!刺耳!难听!但真好听!嘻嘻嘻……”

而在风暴与崩溃的中心,江眠那点凝聚了所有力量的“火线”,在完成这致命一击后,也如同燃尽的灯丝,瞬间黯淡、碎裂。她最后的意识,随着“火线”的崩解,被卷入更加狂暴、彻底失去控制的规则风暴之中,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彻底沉沦……

但,在意识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瞬,她似乎“听”到,或者说“感知”到,一个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从无尽时光深处传来的、充满了疲惫与解脱的叹息,轻轻拂过她即将散逸的意识尘埃:

“……终于……可以……休息了……”

是守碑人?是那个真正的、被困在此地的萧寒的残响?还是……这花园本身,那无数痛苦灵魂集体发出的最后哀鸣?

她不知道。

无尽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而在她意识消散的终点,在那破碎的无字碑深处,在那被彻底搅乱、失去稳定结构的规则风暴核心,一点全新的、极其微弱的、却蕴含着截然不同“错误”规则的……“火星”,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在绝对的混沌中,悄然诞生。

它很弱,很小,不稳定。

但它存在着。

以一种无人能预料的方式。

静静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