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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嘎的小队离去后,三岔河口的营地陷入了更加焦灼的等待。每日的采集和渔猎依旧在进行,但收获越来越少,人们的体力也越来越差。伤病在恶劣环境和营养不良的双重打击下,继续夺走生命。营地的气氛沉闷得如同压城的乌云,连朱文奎每日的巡视和鼓励,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第三天下午,负责在营地外围高处了望的哨兵,突然发出了急促的预警信号——西南方向,野桑河上游的峡谷中,升起了数道笔直的烟柱!

不是炊烟那种散乱的模样,而是明显人为控制、有节奏的浓烟,一道接一道,冲天而起,在晴朗的天空下格外醒目。

“是烽烟!生蛮在传递消息!”沈舟失声叫道,脸色瞬间煞白。经历过与官军和土司战争的人们,对这种通信方式并不陌生。只是,在这蛮荒深处,生蛮部落突然大规模使用烽烟,意味着什么?大规模冲突?狩猎仪式?还是……发现了闯入者?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岩嘎他们才去了三天!难道他们暴露了?遇到了危险?还是他们的行动,引发了上游部落的警觉甚至敌对?

朱文奎死死盯着那几道渐渐消散的烟柱,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烽烟的方向,距离岩嘎小队可能活动的区域还有相当距离,不一定直接相关。但毫无疑问,上游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环境变得更加危险。

“加强警戒!所有外出采集渔猎的小队,立刻收缩回营地附近!雷豹,多派暗哨,紧盯上游方向和河面对岸!”朱文奎迅速下令。不管那烽烟因何而起,谨慎总是没错。

营地顿时紧张起来,人们惶惶不安,刚刚因为探路队离去而稍缓的绝望情绪,再次如同冰冷的河水般淹没上来。许多人开始私下议论,认为派岩嘎他们去上游是送死,是统领又一次错误的决定。

第四天,第五天……岩嘎小队约定的返回期限已到,却依旧杳无音信。烽烟之后,上游方向再无异动,但那片笼罩在雾气中的峡谷,却仿佛一张沉默的巨口,吞噬了所有的希望。

第五天傍晚,夕阳如血,染红了奔腾的江水和荒凉的河滩。营地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连雷豹都蹲在火堆旁,低着头,不再说话。沈舟看着西沉的落日,老泪纵横,喃喃道:“五天了……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朱文奎独自站在河滩边缘,望着野桑河奔流而来的方向,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难道……真的又错了吗?又一批忠诚的弟兄,因为他的一纸命令,葬身在了这无尽的蛮荒之中?

就在最深的绝望即将把所有人吞噬的时候,营地边缘靠近下游方向的暗哨,突然发出了短促而激动的鸟鸣信号——不是预警,而是……发现己方人员!

所有人猛地抬头,望向信号传来的方向。只见暮色苍茫中,几个人影正沿着河滩,跌跌撞撞地向营地跑来!看身形,似乎正是岩嘎小队!

“是他们!回来了!”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营地瞬间沸腾了!人们挣扎着站起,翘首以盼。朱文奎心脏狂跳,大步迎了上去。

的确是岩嘎他们。五个人,一个不少,但个个衣衫褴褛,满身刮伤和泥污,神情疲惫到了极点,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不是绝望,而是……兴奋?

“统领!统领!”岩嘎看到朱文奎,嘶哑着嗓子,几乎扑倒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却迫不及待地说道,“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慢慢说!”朱文奎扶住他,急切地问道。沈舟、雷豹等人也围了上来。

岩嘎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呼吸,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他们沿着野桑河向上游走了约两天路程,峡谷愈发幽深,两岸峭壁如削,猿猴难渡,确实人迹罕至。但在第三天,他们在一处河湾拐角,发现了一条从西侧山壁中流出的、水量不小的支流。出于好奇(也是因为主河道实在难以通行),他们沿着这条支流向上探索。

支流两岸地势相对平缓,林木虽密,但似乎……有人工整理的痕迹?他们发现了被定期砍伐过的竹林,一些果树(虽然不认识品种)下堆积的果核,甚至在一处隐蔽的河滩上,发现了废弃的、编织工艺与卡瓦部落截然不同的鱼篓和几个显然是用来舂捣谷物的石臼!

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生蛮部落常见的警戒标记或祭祀场所,也没有感受到被窥视的威胁。这片区域,似乎曾经有人居住,但现在……被遗弃了?

他们大着胆子又向上游探索了小半天,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支流在此处变得平缓,形成了一片不小的、被群山环抱的河谷盆地!盆地中,竟然有大片被开辟过的、虽然已经荒草丛生但痕迹犹在的坡地!一些倒塌的窝棚框架依稀可辨,用的材料甚至包括竹子和茅草,工艺比卡瓦部落的临时窝棚要精细不少。

最让他们激动的是,在河谷深处,他们发现了几处天然的山泉,水质甘甜,附近还生长着不少他们认识的可食野果和块茎植物,数量远比三岔河口丰富!甚至,他们还看到了野羊和鹿群的足迹!

“那里……那里好像是一个废弃的寨子,或者……很久以前有人在那里种过地,住过很久,后来不知为什么搬走了,或者死光了。”岩嘎最后总结道,眼中放光,“地方很大,很隐蔽,有水,有吃的!就是……就是离这里有点远,沿着那条支流走,大概还要两天多路程。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上游远处(主河道方向)升起了好多道浓烟,就是哨兵看到的那些。我们吓得赶紧躲起来,绕了很远的路才溜回来。那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废弃的河谷盆地!可耕种的痕迹!相对丰富的食物资源!

这个消息,如同在黑暗的深渊中投下了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眼中熄灭已久的希望之火!就连沈舟,都激动得胡须颤抖:“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那必是前代避世之民所遗!或许因瘟疫,或许因战乱迁徙,留下了这片生地!”

雷豹兴奋地搓着手:“有地!有吃的!还等什么?统领,咱们搬过去!”

朱文奎的心脏也在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岩嘎的描述固然令人振奋,但疑点也不少。为何废弃?上游的烽烟是否与那片河谷有关?迁徙过去,能否真的立足?那里是否真的安全?

“岩嘎,你们可曾仔细探查,那河谷周围,有无其他部落活动的痕迹?比如新鲜的脚印、狩猎陷阱、祭祀标记?”朱文奎问。

岩嘎回想了一下,肯定地摇头:“没有。除了那些很旧的窝棚和荒地,没看到任何新的东西。连兽径都比别的地方多,好像很久没人去打猎了。”

“那些烽烟……”朱文奎沉吟,“可能与我们无关,可能是上游更远处的部落之间的事情。但我们必须警惕。”他看向众人,“无论如何,那片河谷,是我们目前知道的、唯一可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地方。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做出了决断:“立刻准备!重伤员尽量带上,轻伤员和体弱者,由壮年人轮流背负或搀扶!带上我们所有还能用的东西!明日拂晓,出发,沿野桑河上行,寻找那条支流,迁往河谷!”

绝境之中,这来自上游水云深处的消息,成了栖霞谷流亡者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尽管前路依然未知,尽管迁徙之路必然又是一场磨难,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一个或许能让他们暂时喘息、甚至扎根的希望之地。

希望,如同野桑河上终年不散的云雾,虽然缥缈,却真实地存在着,指引着这群不屈的求生者,走向更深的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