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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焚阴阳理

不夜天的废墟在脚下燃烧,可林晚眼中的世界,却是一片冰冷的寂静。

金光瑶倒在崩塌的玉座旁,阴虎符的碎片在他手中化为飞灰,最后一丝控制的枷锁碎裂了。不是被破坏,而是被彻底释放——就像撕开了黄泉的封条。滔天的怨气失去了最后的束缚,不再是可被驱使的黑色洪流,而是化作了……一片海。

一片倒悬的、吞噬天光的漆黑之海。

它从废墟的每一道缝隙中喷涌而出,在空中汇聚、膨胀,所过之处,连燃烧的火焰都被冻熄,只留下灰白色的死寂。仙门联军的惊呼、痛嚎、法器的破碎声,瞬间被这片不断扩张的“寂静”吞没。那不再是“气”,那是世界的一道溃烂的伤口,是阴阳失衡到极致后,显化出的终结本身。

“晚了……”一名宗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蓝曦臣持剑的手在颤抖,朔月清冷的光华在这纯粹的“黑”面前,如同风中残烛。他试图组织剑阵,声音却干涩嘶哑:“结阵!固守灵台!”

可如何固守?那黑暗并非袭来,而是弥漫。它侵蚀灵力,冻结神魂,唤醒心底最深的恐惧与怨怼。已有心志不坚的修士双目赤红,开始向同伴挥剑。

林晚站在稍前的位置,衣衫褴褛,之前与金光瑶对决时强压下的伤势在翻腾,喉头腥甜。他的功德系统在疯狂示警,界面上一片赤红,无数条“怨气浓度突破临界”“法则层面崩坏”的信息刷过。但他只是静静看着那片海。

他看见那黑暗深处,有无数扭曲的面容挣扎浮现,那是千百年来未能安息的魂灵,被镇压、被利用、最终酿成这灭世苦酒的怨;他看见大地灵脉在哀鸣,清气被急速污染,阴阳的平衡正滑向不可逆转的深渊;他还看见温宁试图冲过来,眼中鬼火急颤,却被实质般的怨潮死死压住,动弹不得;看见远处蓝思追苍白的脸,少年正不顾一切地试图维持一个即将溃散的小型清心阵,护住身后几个崩溃的修士。

系统的机械音冰冷地给出最后评估:「根据现有能量模型推算,怨气海将在七十二息内完成对全域灵力体系的覆盖性污染。物理层面扩散将在三个时辰内侵蚀中州。无现有技术方案可逆转此进程。建议宿主执行终极协议:灵魂绑定式封禁。成功率:约7.4%。封禁后,宿主灵魂将作为永恒核心镇压怨气源,意识进入近似永眠状态。」

永眠?即是永恒的囚禁与消磨。

林晚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痕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他想起了乱葬岗的月光,想起自己种下的第一株在秽土中颤巍巍探头的灵草,想起温宁懵懂却坚定的守护,想起阿卯他们落户时眼中的光,想起清谈会上那石破天惊的一问一答,想起蓝曦臣从疑虑到坚定的转变,想起藏书阁中与思追的那场静谧却酣畅淋漓的论道……

疏胜于堵。

这理念,他教给了别人,此刻,更要践行给自己看。镇压?封禁?那不过是另一个金光瑶,另一种形式的“堵”。以身为牢,不过是延缓最终的爆发。

他要的,从来不是延缓。

他要根治。

“系统,”林晚在心中低语,声音平静得可怕,“取消封禁协议。”

「警告!取消协议将导致不可预知后果,生存率将低于0.01%。」

“计算另一套方案,”林晚的目光锁定怨气海最核心、那不断喷涌出最深沉黑暗的“原点”,那里是阴虎符力量与无数怨念最终结合成的“法则畸变点”,“以我全部功德值、本命精血、三魂七魄为基材,以《安魂录》终极重构法门为蓝图,以我‘调和阴阳,安魂渡厄’之道心为引信……重构那个点。”

系统沉默了极短的一瞬,那瞬间,林晚仿佛感觉到这个一直机械的东西,产生了一丝类似“震撼”的波动。

「方案生成……理论依据不足,属极端假设性推演。所需能量远超宿主当前承载极限。强行启动,将在瞬间彻底燃尽宿主一切存在:肉体、魂魄、真灵印记。过程不可逆。成功率:无法测算。」

“那就,”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脏腑间翻江倒海的痛楚,将体内残存的、温养多年的功德金光一丝不剩地逼出,点点金芒在他周身浮现,像夜风中即将熄灭的萤火,“燃魂作薪。”

他不再理会系统,而是用尽最后力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战场:

“蓝宗主,思追,温宁……诸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或恐惧、或绝望、或茫然的脸,“怨气非敌,乃世之沉疴。今疴毒溃裂,非常法可医。”

蓝曦臣猛地看向他,似乎预感到什么,失声道:“林晚!不可!”

思追更是目眦欲裂:“林先生!”

林晚却对他们笑了笑,那笑容里竟有几分释然与诀别的温和。然后,他转回头,面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焚天之火。

“我林晚,今日以此身、此魂、此生所修所悟为祭。”

他一步踏出,不是冲向怨气海,而是原地盘膝坐下,双手掐出一个古老而玄奥的诀印,那是他从魏无羡手札残篇中领悟,又糅合了自己全部医道心得,最终在系统辅助下推演出的、从未有人尝试过的法印——阴阳重构印。

“誓焚此既定的、不公的、阴阳逆乱的——天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周身那微弱的功德金光轰然燃烧起来!不是熄灭,是真正的、炽烈的燃烧!金色的火焰自他七窍、自他每一寸皮肤迸发而出,那火焰没有温度,却照亮了周遭粘稠的黑暗,仿佛一滴滚烫的金色落入墨池。

“林晚!!!”温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鬼气疯狂爆发,竟短暂冲开了怨潮压制,就要不顾一切扑过去。

蓝曦臣死死拉住他,一贯温雅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他看懂了。看懂了那燃烧的是什么。那不是灵力,是比灵力更本质的……存在之力。

林晚的身体在金色火焰中开始变得透明。但他的声音,却以灵魂共振的方式,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带着决绝的温暖与浩大的意志:

“吾道——”

“曰:安!”

轰——!!!

金色的火焰彻底吞噬了他的形骸,化作一道逆冲而上的煌煌火柱,不是攻向怨气海,而是径直注入那最深沉的“畸变原点”!

紧接着,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剧变。

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猛然一滞。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至深的“黑”,与林晚所化的纯粹“金炎”,并未爆炸,也未互相湮灭,而是开始了某种无法理解的……交融与转化。

就像冰冷的坚冰遇到了炽热的烙铁,嗤嗤作响,蒸腾起前所未有的“雾气”。但那“雾气”,并非怨气的黑色,也非功德的金色,而是一种……温润、清澈、蕴含着难以言喻生机的清光!

怨气海的核心,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金石,剧烈的反应扩散开来。黑暗开始沸腾、分解,从中剥离出丝丝缕缕的灰败杂质(那是纯粹恶意的执念),又在金炎的灼烧下化为虚无;而剩余最庞大、最本质的那部分“能量”,则在一种玄妙道韵的引导下,被强行扭转、重构、涤净!

清光越来越盛,开始驱散黑暗,如同黎明撕裂永夜。

天空,落下了一场光雨。

温暖、洁净的光之雨滴,洒在焦灼的土地上,枯萎的草木竟抽出新芽;洒在受伤的修士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开始愈合,被侵蚀的心神逐渐清明;洒在那些被怨气侵染、痛苦哀嚎的残魂身上,它们狰狞的面容平和下来,化为点点流光,消散于天地,归于真正的安宁。

温宁呆呆地站在原地,鬼瞳中映照着漫天的清光,一滴冰冷的、属于凶尸的泪,划过他青白的面颊。他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压迫了他无数年的怨恨与躁动,正在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天地初开般的……洁净与平和。

蓝思追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手中,那枚林晚赠予的、刻着安魂符文的玉牌,正散发出与漫天清光同源的柔和光芒,温暖着他的掌心。他明白了,林晚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不仅是诀别,更是……托付。

蓝曦臣仰望着天空,看着那黑暗被清光不断替代、转化,感受着天地间灵气从污浊暴戾重新变得清灵盎然,他手中的朔月“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

以一种最惨烈、最辉煌、最不可思议的方式。

林晚燃尽了自己,不是去毁灭那片代表“错误”的怨气海,而是以自身为媒介、为火种、为蓝图,强行推动了局部“阴阳之理”的重构!他将怨气这种“淤积的毒素”,在焚尽自我的极致光芒中,还原、转化为了天地本应拥有的、滋养万物的清灵之气!

这不是封禁,不是镇压。

这是医治。

医治这片天地,这道伤口,这段错误的历史。

光雨渐渐稀疏,那曾笼罩天地的恐怖怨气海已消散大半,剩余的部分也在持续转化为清光。天空露出一角澄澈的蓝,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满目疮痍却又焕发着诡异生机的大地上。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除了……

那燃烧的金色火柱,早已消失无踪。

连同其中那个曾嬉笑怒骂、曾妙手仁心、曾立誓要“净秽土,开生天”的青年。

原地,只留下一缕袅袅的、仿佛错觉般的青烟,以及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温暖而决绝的道韵余音。

身陨,道未消。

魂燃,理已改。

不夜天的风,第一次,吹来了清新的、带着泥土与草木复苏气息的味道。

只是那风,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