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元日新晴,梅香满院
大年初一的第一缕光,是从梅枝缝里钻进来的。沈未央睁开眼时,窗纸上已映着淡淡的红,是昨夜未熄的灯笼余光,混着初升的日色,暖融融的。
“醒了?”崔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笑意,“灶上温着粥,加了今年第一拨梅蕊,你肯定喜欢。”
沈未央披衣起身,推开门时,正撞见他端着陶碗从灶房出来。晨光落在他肩头,把新做的靛蓝棉袄染成了暖金色,袖口的针脚在光里泛着细闪。院角的梅树像被施了魔法,昨夜那朵初绽的梅旁边,又开了七八朵,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在阳光下亮得像撒了层碎钻。
“你看!”沈未央指着梅树,声音里带着雀跃,“开了这么多!”
崔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漾起笑意:“像是知道今天是新年,赶着来道喜呢。”他把粥碗递过来,“快趁热喝,梅蕊的香刚浸进去,最鲜。”
粥里浮着细碎的梅蕊,清甜里带着点微涩,像把整个春天的气息都熬了进去。沈未央喝着粥,忽然发现碗底沉着枚青梅核——是去年埋在酒里的那种,被崔杋捞出来洗干净,特意放进碗里的。
“今年把它种在梅树下,”崔杋说,“说不定能长出棵小青梅树,往后既有梅香,又有梅果。”
正说着,沈父扛着把小锄头从屋里出来:“我去翻翻新土,你们俩把院里的雪扫扫,等会儿张婶她们要来拜年。”
扫雪时,崔杋故意把雪往沈未央脚边堆,被她用扫帚轻轻打了一下:“正经点,等会儿人来了看到乱糟糟的。”话虽如此,嘴角却弯着,手里的扫帚也慢了下来。阳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缠在一起。
没过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了孩子们的笑声。张婶带着几个娃子来拜年,手里捧着自家蒸的枣糕。“给未央姑娘、杋小子道喜!”张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今年这梅花开得真旺,定是个好兆头。”
孩子们吵着要糖吃,沈未央赶紧去屋里拿芝麻糖,崔杋则在一旁给大人们倒酒——还是那坛桂花青梅酿,启封后香得更烈了,连张婶都赞:“比去年的醇厚,这是藏了多少心思在里面啊。”
说笑间,王婶也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件绣着梅花的帕子,针脚细密,比沈未央自己绣的还精致。“给未央的新年礼,”王婶把帕子塞到她手里,“等开春办喜事时,正好能用。”
沈未央的脸瞬间红透了,手里的芝麻糖差点撒在地上。崔杋忙替她接话:“多谢王婶,未央正想学这绣法呢,您这可是送对了。”
日头升到头顶时,拜年的人渐渐散去,院里却更热闹了。崔杋把孩子们留下的糖葫芦插在松枝上,红得像串小灯笼;沈未央则把张婶送的枣糕切成小块,摆在碟子里,旁边放着新腌的青梅酱,甜咸搭配着吃,格外爽口。
“你看那株梅树,”沈未央忽然指着院角,“最顶上的花苞也开了,风一吹,香得能飘到村口。”
崔杋抬头望去,果然,整株梅树像披了件粉白的衣裳,花瓣在风里轻轻晃,落下几片,正好飘在沈未央的发间。他伸手替她拂去,指尖擦过她的耳尖,像触到了最软的花瓣。
“下午去山里走走?”崔杋忽然说,“去年初一我们去捡了野鸡蛋,今年说不定能看到早开的山茶花。”
“好啊。”沈未央应着,心里却在想,要把王婶送的梅花帕子带上,放在袖袋里,沾点山风的香。
午饭吃的是昨夜剩下的饺子,沈父特意把那枚包着铜钱的饺子留给了沈未央,说“再讨个吉利”。咬到铜钱的瞬间,沈未央忽然觉得,这新年的味道,不只是梅香和酒香,还有邻里的笑语,孩子们的欢闹,以及身边人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把日子填得满满当当。
午后的阳光格外暖,雪开始化了,顺着屋檐滴下来,叮咚作响,像在奏乐。崔杋去屋里取棉袄,沈未央则蹲在梅树下,小心翼翼地捡起几片落在地上的花瓣,想夹在王婶送的帕子里。
“走吧。”崔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手里拿着两件棉袄,一件是靛蓝的,一件是沈未央做的那件旧棉袄,领口的梅花绣样在阳光下依旧鲜活。
沈未央站起身,接过棉袄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有股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两人并肩往院外走,梅香追着他们的脚步,像个温柔的尾巴。
院门外的石板路上,雪水汇成细小的溪流,映着天上的云,像条流动的银带。沈未央看着溪水里两人的倒影,忽然觉得,这新的一年,就像这初开的梅,带着满枝的香,满树的盼,要和身边这个人一起,走得稳稳当当,热热闹闹。
而那埋在梅树下的青梅核,正等着一场春雨,要把整个冬天的暖,整个新年的甜,都酿成往后岁月里,最绵长的滋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