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花满枝头,心意渐明
晨雾还没散尽时,沈未央就被窗外的雀鸣吵醒了。她披衣推窗,一眼就撞进了满树粉白——院角的桃树不知何时已热热闹闹地开了花,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就簌簌落,像下了场粉色的雪。
“醒了?”崔杋的声音从桃树下传来。他手里拿着把竹扫帚,正轻轻扫着地上的落英,竹帚碰到青砖地,发出“沙沙”的轻响,生怕碰疼了那些花瓣。“你看,昨晚又开了大半,张婶说的没错,嫁接的树就是泼辣。”
沈未央踩着鞋跑过去,蹲在树下看那些花。有的完全绽开,露出嫩黄的蕊;有的半含着,像抿着笑的嘴;还有的刚鼓出花苞,红得像点在枝头的胭脂。她忽然想起崔杋送的那块胭脂,此刻正躺在他削了一半的木盒里,红得竟和这花苞一般无二。
“落了这么多,怪可惜的。”她捡起片完整的花瓣,薄得像层纱,指尖一碰就卷了边。
“不可惜,”崔杋放下扫帚,从怀里摸出个竹编的小筐,“张婶教的,落英能做花酱,比新鲜花瓣还香。”他弯腰捡花瓣,动作轻得像拾珍珠,“你别碰,花瓣上有细毛,沾着痒。”
沈未央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穿过花隙落在他鼻尖,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想起昨天他削木盒时的样子,木屑落在竹桌上,和此刻的落英一样,都带着点让人心里发暖的细碎。
早饭吃的是桃花粥,沈未央往粥里撒了把新晒的桂花,甜香混着花香,稠得像化不开的蜜。崔杋喝了两碗,忽然说:“今天去镇上赶集吧,给你扯块新布,做件春衫。”
“不用,”沈未央扒着粥碗,“去年的衣裳还能穿。”
“得做件新的,”他坚持道,“桃花开了,该穿点亮堂的颜色,配这花才好看。”他说着,往她碗里舀了勺糖,“多吃点,一会儿有力气走路。”
去镇上的路两旁,野花开得正盛,黄的像金,紫的像霞。崔杋走在外侧,时不时拨开挡路的枝桠,手掌被划了道小口子也没在意。沈未央看见,从袖袋里摸出块帕子,是她绣了一半的桃花帕,往他手上一裹:“别沾灰。”
帕子上的桃花刚绣了半朵,粉线还缠着针脚。崔杋捏着帕子,指尖碰到她绣的花瓣,忽然红了脸,把帕子往手腕上缠了两圈,紧紧的。
镇上的集市热闹得很,叫卖声此起彼伏。崔杋拉着沈未央的手腕,穿过人群,生怕被挤散。到了布庄,他指着块水绿色的料子:“这个怎么样?像春天的河水,看着就凉快。”
掌柜的在一旁笑:“小伙子有眼光,这是新到的杭绸,软和得很,做件衫子穿,配姑娘的肤色正好。”
沈未央摸了摸料子,滑得像丝绸,心里却舍不得:“太贵了。”
“不贵,”崔杋直接掏钱,“就要这个,再要点金线,给袖口绣朵桃花。”
沈未央还想再说,却被他按住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扫帚柄磨出的粗粝,让她忽然想起桃花树下的落英,软的,暖的,让人不想挪开。
从布庄出来,崔杋又给她买了串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衣,咬一口,酸得人眯眼睛,却甜得心里发颤。两人坐在街角的石阶上,看着来往的行人,糖葫芦的甜混着街边包子铺的香,像把整个春天都含在了嘴里。
“你看那对老夫妻,”沈未央指着不远处,老爷爷正给老奶奶买花,颤巍巍的手递过去,老奶奶笑得满脸褶子,“多好。”
崔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忽然说:“等咱们老了,也这样,我给你摘桃花,你给我做桃花糕。”
沈未央的脸腾地红了,嘴里的糖葫芦差点掉下来。她低头看着鞋尖,却看见崔杋的手悄悄伸过来,碰了碰她的手背,像片花瓣落在上面,轻得让人心里发慌。
往回走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崔杋手里拎着布包,沈未央攥着剩下的半串糖葫芦,谁都没说话,却走得格外齐。路过河边的柳树,崔杋忽然停下来,折了枝开得最盛的桃花,往她发间一插:“好看。”
沈未央摸了摸发间的花,花瓣蹭着脸颊,痒得像他刚才碰她的手。她抬头看他,他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像盛着满树的桃花。
回到家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院角的桃树在暮色里,像团粉色的云。崔杋把新布放在竹桌上,沈未央去灶房烧水,却发现他跟了进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添柴。
“那个木盒,”他忽然说,“明天就能做好了。”
“嗯。”沈未央往灶里添了根柴,火苗“轰”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发红。
“胭脂……”他又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去换个颜色。”
“喜欢。”沈未央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清晰地落在他耳朵里。
灶上的水开了,“呜呜”地响着,像在为这屋里的暖伴奏。沈未央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这满树的桃花,大概就是为了今天开的——为了让他摘枝插在她发间,为了让他把心意藏在布帛里,为了让这春天的风,把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都吹得明明白白。
而窗外的落英,还在簌簌地落,像在数着日子,盼着那件水绿色的春衫,快点绣上桃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