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阿里不哥抱着也不干渐渐冰冷的尸身,泪水混着血污糊了满脸,胸中悲愤如火山喷发,直欲将这天都烧穿!他猛地将儿子尸身交给亲卫,踉跄站起,双目赤红如血,嘶声吼道:“传我将令!即刻调集怯薛军、拔都军!点齐兵马粮草!本王要亲率大军,踏平终南山!将那柳志玄老贼千刀万剐!将全真教上下,不分老幼,屠戮殆尽!为我儿报仇雪恨!!”

他状若疯魔,声音凄厉,在夜风中回荡,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暴戾。

“王弟!且慢!”忽必烈沉喝一声,快步上前,一把按住阿里不哥激动得颤抖的肩膀。

“大哥!你还拦我?!”阿里不哥猛地甩开忽必烈的手,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孤狼,“也不干是你的亲侄儿!他就死在你我面前!那柳志玄嚣张至此,若不将其碎尸万段,灭其满门,我蒙古颜面何存?!我黄金家族威严何在?!”

忽必烈面色铁青,眼神却异常冷静。他环视周围噤若寒蝉的将领与士兵,又看了看废墟中已无声息的金轮法王,压低声音,语气凝重:

“王弟!报仇雪恨,天经地义!为兄岂能不想?但你可曾想过,那柳志玄岂是好杀的?”

阿里不哥一愣。

忽必烈继续道,声音更沉:“此人武功,已至鬼神莫测之境。国师乃我蒙古第一高手,威力如何,你我亲眼所见,足以开碑裂石,横扫千军!可在柳志玄剑下,也落得败亡身死!其武功之高,实乃为兄平生仅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若仅是如此,倒也无妨。人力有时而穷,任他武功再高,终究是血肉之躯。我蒙古铁骑百万,兵强马壮,大军围困之下,任他武功再高,也难逃化为齑粉的下场!”

“但问题就在于——”忽必烈手指向柳志玄消失的夜空,“他身边,有只异种神雕!”

“你也看到了,此雕之神骏,远超寻常飞禽。可载人高飞,迅疾如电,来去自如!”忽必烈语气越发沉重,“方才若非此雕接应,柳志玄三人绝难逃出这重重围困!有此雕在,柳志玄如虎添翼,大军合围对他而言,形同虚设!他若来袭,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亦非难事!今日也不干侄儿之死,便是明证!”

阿里不哥闻言,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滔天怒火也不由得为之一滞。

忽必烈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可闻:“王弟,你想想,他最后离去时所言绝非虚言恫吓!有那神雕之助,他若真存了报复之心,千里奔袭,夜入王帐,并非不可能!届时,便是你我这等身份……”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柳志玄加神雕的组合,已具备了威胁他们这等蒙古最高统治者人身安全的恐怖能力!

阿里不哥脸色变幻不定,愤怒、仇恨、不甘,渐渐冷静下来。他自然可以不惜代价报复,全真教也确实挡不住蒙古铁骑的兵锋,但若将整个黄金家族都置于为危险之下,影响蒙古帝国的统治根基……那便不得不慎重了。

“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阿里不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眼依旧血红。

“自然不能!”忽必烈断然道,眼中闪过冷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全真教,也必须付出代价!但此事,须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他环视四周狼藉,缓缓道:“当务之急,是安抚军民,封锁消息,以免动摇军心,更给南朝可乘之机。”

“至于对付柳志玄与全真教……”忽必烈眼光闪烁,“需得徐徐图之,总有机会的。”

他拍了拍阿里不哥的肩膀,语气放缓:“王弟,暂且忍耐。大汗出征未归,此时不宜大动干戈。待为兄细细谋划,定要那柳志玄与全真教,为今日之事,付出百倍代价!也不干侄儿的血,绝不会白流!”

阿里不哥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被忽必烈话语中的现实威胁所压服。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望着东南方终南山的方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不甘,却终究没有再坚持立刻发兵。

哈拉和林这一夜的血腥与震撼,随着柳志玄的远遁与蒙古高层的暂时隐忍,似乎暂时落下了帷幕。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风暴前夕的寂静,只是不知道掀开幕布的会是谁。

......

晨光熹微,终南山笼罩在一片淡青色的薄雾之中。重阳宫的飞檐斗拱在雾中若隐若现,晨钟尚未敲响,山间唯有鸟鸣啁啾,溪水潺潺,一片静谧。

然而这静谧,很快便被一声穿云裂石的雕鸣打破。

神雕双翼轻振,低空盘旋。柳志玄带着李莫愁飘然落地。她双臂紧紧环抱着林修远冰冷的身躯,仿佛那是世间唯一值得依靠的存在。一路寒风如刀,高空疾飞,她始终静默无声,也未曾松手,甚至未曾变换一下姿势。

此刻落地,她脚步虚浮踉跄,几乎站立不住,她本就身受重伤,虽然路上柳志玄为她拔去箭矢,点穴止血,简单治疗了下,但依旧极为虚弱,全靠一股执念支撑着,才没有连同怀中人一起摔倒。

她脸上泪痕早已被风吹干,混着血污,结成暗色的痂,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对周遭环境、对自身伤势,都已毫无知觉,唯有双臂,死死箍着怀中那具再无生息的躯体。

山风拂过,带着终南山特有的清寒与草木香气,却吹不散两人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更吹不散那深入骨髓的悲怆。

柳志玄看着这一幕,心中叹息更甚。

“是雕鸣声!肯定是师父回来了!”

“快!在后山!”

“修远师兄不知怎样了……”

呼喝声中,数道人影如飞般掠来,众人都知道柳志玄身旁跟着一个异种神雕,极为神骏。

当先一人正是杨过,他轻功最佳,几个起落便已抢到近前。后面跟着丘处机、刘处玄等几位长辈,柳志玄此次前往哈拉和林,危险重重,几位长辈虽然已不问世事,专心静修,却极为关心他的安危,此时的柳志玄可谓是全真教的定海神针,绝对不能出事。

“师父!”杨过一眼看到柳志玄,脸上先是一喜,随即目光便落在了李莫愁怀中——那个被紧紧抱着、头颈无力下垂的熟悉身影上。

他脚步猛地顿住,“师……师兄?”他声音颤抖,带着不敢置信的惶恐,一步步挪上前,伸出手,想去碰触,却又在半空中僵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丘处机等人也已赶到,见此情景,俱都面露哀伤。

柳志玄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有些疲惫的说道:“修远已逝,我带他回家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似重锤击在每个人心头。

“不……不可能!”杨过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猛地抢上前,颤抖着手,轻轻拨开林修远额前散乱的头发,露出那张熟悉却再无生气的脸庞。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师兄……师兄你醒醒啊!你说过……说过等你这次回来,要跟我再好好比试一场的……师兄!!”杨过虎目瞬间赤红,泪水夺眶而出,这个平日里丰神俊朗,天不怕地不怕的剑侠,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与林修远名为师兄弟,实则情同手足。想起往日种种,想起师兄下山前拍着他肩膀笑着说“等我回来”的情景,杨过只觉心如刀绞。

此时是早课的时间,这里有不少的弟子习文练武,一时悲声四起。

林修远在全真教多年,因其性格宽厚爽朗,武功高强却从不倨傲,与上下弟子关系都很不错。无论二代弟子,还是三代弟子,多是敬佩与亲近。此刻见他如此惨状归来,魂断异乡,如何能不悲痛?

几位长辈算是看着林修远长大,视若子侄,亦是摇头叹息,面露戚容。

唯李莫愁依旧抱着林修远,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

柳志玄看着李莫愁那副魂不守舍、双臂死箍的模样,心中忧虑更甚。她伤势颇重,需要好好休息,轻声说道:“李姑娘,修远已然逝去,你需保重自身。且将修远交予贫道,先行疗伤歇息可好?”

李莫愁闻言反而将怀中冰冷的身躯抱得更紧。

柳志玄暗叹,突然右手极速点向李莫愁颈侧“安眠穴”。李莫愁此刻心神涣散,又兼伤疲交加,如何能避?只觉颈侧一麻,眼前骤然发黑,一直强撑的身躯顿时软倒下去。

柳志玄找来两名女弟子将李莫愁带入客房休息,并仔细吩咐道:“要小心安置。她身上有伤,需仔细清理包扎,再给她换身干净衣物。务必小心看护,莫要让他人惊扰。”

“是,掌教真人!”两名女弟子躬身应下。她们也听闻过赤练仙子李莫愁之名,但此刻见其形容凄惨,新生恻隐,且她看起来和林师兄应该是一对,更不敢怠慢。

柳志玄目送她们离开,这才低头看向怀中弟子。林修远面容平静,仿佛只是沉睡,只是那冰凉僵硬的触感,无情地昭示着天人永隔。他心中大恸,却强自忍住,对一旁的李志常吩咐道:“先将修远……先移至‘静虚堂’,净身、更衣、设灵。”

柳志玄又看向悲痛不已的杨过,温声道:“过儿,你也去帮忙。你们师兄弟感情一向不错,送他最后一程吧。”

虽然他认为蒙古一方不会胡来,就算阿里不哥一意孤行,忽必烈也会阻止他的,但是依然不能大意,随后颁布掌教法旨:“即日起,召回所有山下弟子,加强戒备,无令不得擅离山门。”

安排妥当,柳志玄才觉得一股深沉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连番激战,千里奔袭,心神损耗,更兼痛失爱徒,纵是他修为深湛,此刻也感心力交瘁。

但他知道,此刻远非休息之时。

哈拉和林之事,蒙古方面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或许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全真教百年基业,上千弟子性命,皆系于他一身。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晨光渐亮,驱散了山间薄雾,终南山显露出巍峨秀丽的轮廓,如此迷人。

......

李莫愁这一昏睡,便是一天一夜。

她实在太疲惫了。

听松苑内室,药香弥漫。

柳志玄每日必来探视一次,见她气息虽弱却渐趋平稳,心下稍安。

第二日黄昏,李莫愁终于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回,心口处传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让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地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床顶的帷幔,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玉像。

守护的女弟子见她醒了,先是一喜,轻声唤她。李莫愁眼珠缓缓转动,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感觉心头莫名一寒。

她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绝不会在旁人面前显露脆弱的一面。

“李姑娘,该喝药了。”

李莫愁沉默地接过,一言不发,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然后将空碗递回,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日,她皆是如此。按时服药,进食少许清粥,配合换药,对于旁人的询问与关心,偶尔会极简短地回应一两个字,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

柳志玄见她这般,心中虽仍存忧虑,却也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走下去。

林修远的灵堂设在静虚堂。因顾忌蒙古方面可能借此生事,葬礼并未大张旗鼓,未发讣告,未邀任何江湖同道,只在教内低调进行。

李莫愁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色麻衣,一副未亡人的打扮。她未施脂粉,长发只用一根木簪简单绾起,形容清减,却自有一股凄美的气质。她走进静虚堂时,正在守灵的杨过等人皆是一愣。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灵前。那口上好的楠木棺椁尚未盖棺,林修远身着整洁的全真道袍,静静躺在其中,面色经过修饰,已不似初时那般惨白骇人,仿佛只是安详沉睡。

李莫愁在棺前站定,默默看了许久。然后,她缓缓跪下,以额触地,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大礼。起身后,她对一旁主持仪轨的丘处机,用平静到近乎刻板的声音道:“丘道长,我乃林修远之妻李莫愁。请允我在此,为他守灵。”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丘处机等人面面相觑,皆知林修远并未婚娶,且李莫愁赤练仙子之名……但见她神色决绝……丘处机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终究叹了口气,微微颔首:“李……姑娘,请自便。”

从此,李莫愁便以林修远未亡人的身份,留在了静虚堂。她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跪坐在灵前蒲团上,偶尔会拿起一旁的纸钱,一张一张,缓缓投入火盆。

柳志玄每日必来灵堂,看到李莫愁如此,虽觉她态度异于常人,但见她行为并无过激,反而有种异样的平静与坚持,只道她是用这种方式寄托哀思,履行某种内心的约定,渐渐也放松了些警惕。他甚至觉得,如此也好,让她有个念想,有个身份,或许能支撑着她活下去。

七日守灵,转瞬即逝。到了下葬之日。

地点选在后山一处清幽向阳的坡地,风景开阔,可俯瞰云海。棺木缓缓落入墓穴,泥土渐渐掩盖。

整个过程中,李莫愁一直静静地站在墓穴边,目光追随着那逐渐消失的棺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冰雪雕成的神女像。

封土,立碑。碑文简朴:“全真教弟子林修远之墓”。

仪式完毕,众人默哀片刻,陆续散去。柳志玄最后看了一眼墓碑,,又看了看依旧伫立墓前、身影孤绝的李莫愁,暗叹一声,也转身离去。他事务繁多,蒙古方面的压力如同悬顶之剑,须得早做谋划。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带来草木清香,也带来一丝初秋的凉意。

墓前,终于只剩下了李莫愁一人。

她缓缓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新立的石碑。指尖划过“林修远”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修远……”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与释然,“你看……我以你妻子的身份,送你入土为安了。”

“绝情谷的约定我从未忘记。”

然后,她倚靠在了那块刻着爱人之名的石头上,轻轻地、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调,哼唱了起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

山风似乎也识趣地安静下来,只有这低回凄婉的哼唱声,在林间萦绕,如泣如诉。

她微微侧头,脸颊轻轻贴在粗糙的石面,仿佛依偎在爱人的肩头。然后,她缓缓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疏朗的枝叶,洒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着温暖的光斑。山风轻柔地拂过她的发梢、衣角,带来远处松涛的低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也放慢了脚步,不忍打扰这份凄绝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有奉命前来查看、劝李莫愁回去的孙师妹,踏着落叶,来到了墓前,毕竟李莫愁大病初愈,还需要好好休息。

当她看到那个素白的身影,以一种全然放松、甚至带着一丝依赖的姿态,静静倚靠在墓碑旁时,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嫂夫人?”她轻声唤道,走近几步。

没有回应。

山风依旧,鸟鸣依稀。

孙师妹心中不安加剧,又唤了一声,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推了推李莫愁的肩膀。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僵硬。

孙师妹骇然缩手,定睛看去,只见李莫愁双目轻阖,面容安详如睡,嘴角甚至还噙着那抹浅淡的笑意。只是那脸色,已然白得透明,再无半分生机。

她早已没有了声息。

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追随而去。

如此平静,却又如此决绝。

如此凄美,却又如此令人心碎。

当孙师妹跌跌撞撞跑回重阳宫,将消息禀告柳志玄时,这位历经风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全真掌教,也不由怔了良久,才缓缓走到窗边,望向后山的方向,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问世间情为何物……”

“原来,这便是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