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的意识踏入酆都城门，眼前景象骤变。
想象中的阴森鬼城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片混沌虚空。脚下是漆黑的石板路，延伸向前方看不见尽头的迷雾。三块碎片悬浮在身前，散发出幽幽光晕，勉强照亮周围三尺。
“第一关，问心。”
北阴大帝残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辨不清方位。
“回答本座三个问题。答对了，过关。答错了，魂灭。”
陆岩站定，深吸一口气：“请前辈出题。”
“第一个问题，”声音隆隆如雷，“若你拥有镇压世间一切邪祟的力量，却发现有些‘邪祟’只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比如被人炼制成僵尸的无辜者，或是被怨气侵蚀化作厉鬼的冤魂。你会怎么做？”
陆岩皱眉。
这问题不简单。若回答“一律镇压”，显得太过无情；若回答“酌情放过”，又显得优柔寡断。
他沉吟片刻，开口：“我分三步走。第一，先镇压，止其害人。第二，查明根源，若真有冤屈，助其解脱。第三，追究作恶者，该杀的杀，该罚的罚。”
顿了顿，补充道：“但前提是，我得先有那个力量。若力有不逮还想着普度众生，那是蠢。所以我的答案是：在我能力范围内，该杀杀，该救救。超出能力，先自保，再图后计。”
虚空静默片刻。
“务实，不虚伪。可。”声音响起，“第二问：若为拯救苍生，需牺牲至亲至爱，你如何选？”
陆岩心头一震。
这问题更毒。
他脑海中闪过九叔、任婷婷、茅山众人的面孔，最后定格在前世早已模糊的父母影像。
“我不选。”陆岩咬牙，“我会找第三条路。”
“若无第三条路？”
“那就创造出第三条路！”陆岩抬头，目光灼灼，“前辈既然说我是武道通神之胚，那我要走的路，就是用这双拳头打出一条新路！如果连至亲至爱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拯救苍生？那所谓的‘苍生’里，不也包括他们吗？”
虚空震动。
“狂妄！”声音喝道，“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陆岩！”陆岩毫不退缩，“一个从微末中爬起来，不想再失去任何重要之人的普通人！前辈若觉得我答得不对，尽管让我魂飞魄散。但这就是我的答案！”
长久的沉默。
就在陆岩以为考验失败时，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有锋芒，有执念，方成大道。第二关，过。”
陆岩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第三问，”声音变得缥缈，“若你集齐四块碎片，打开阴司之门，发现自己有机会成为新的阴天子，统御万鬼，执掌轮回——你会怎么做？”
陆岩愣住了。
阴天子？统御阴曹？
这诱惑太大了。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前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成为阴天子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是，”声音幽幽，“永镇酆都，不得踏足阳间。从此与亲人阴阳两隔，与爱人永世不见。但可得长生，掌权柄，亿万鬼魂听你号令。”
陆岩笑了：“那我不干。”
“为何？！”
“我修炼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是为了活得自在逍遥。”陆岩摇头，“让我永远困在阴曹地府，见不到师父，见不到婷婷，见不到阳光雨露……那长生有什么用？权柄又算什么？”
他握紧拳头：“我要的力量，是能让我在乎的人都过得好，能让我行走天地间无所畏惧的力量。不是坐在冷冰冰的帝座上，当个孤家寡人。”
话音落下，三块碎片同时大放光明！
虚空中，北阴大帝的残念显化出一个模糊的黑袍帝影。帝影看不清面容，但一双眼睛如深渊般注视着陆岩。
“很好。”帝影缓缓开口，“三问皆过。你虽非至善，也非至恶，但心中有自己坚持的道。此道，可通神。”
帝影抬手，一道黑光射入陆岩眉心。
霎时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阴司武经》残篇！其中记载的并非道术法术，而是如何将阴司法则融入武道，化阴气为罡劲，以武破法的法门！
“此经分九重，你只得前三重。”帝影声音渐弱，“练成第一重，可修复金丹，阴司法则与阳煞气血初步融合。练成第二重，金丹化婴时，可铸就‘阴阳道基’。练成第三重，元婴期内无敌手。”
陆岩大喜：“多谢前辈！”
“不必谢，这只是交易。”帝影开始消散，“你通过了考验，这是你应得的。但记住，碎片集齐四块之日，阴司之门必开。届时，你必须做出选择……”
声音彻底消失。
陆岩的意识被弹出碎片空间，回归肉身。
＊
老鸦岭山洞内。
陆岩猛然睁眼，大口喘气！
“岩哥！”任婷婷扑过来，眼泪夺眶而出，“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陆岩感觉浑身剧痛，但金丹处传来阵阵清凉——那是阴司法则在修复裂纹。更让他惊喜的是，《阴司武经》第一重的修炼法门清晰印在脑海，自动运转起来。
破碎的金丹在阴司法则的包裹下，竟然开始缓慢愈合！
“我没事。”陆岩握住任婷婷的手，声音嘶哑，“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两夜。”九叔凑过来，仔细打量他，“感觉如何？碎片有没有反噬？”
陆岩感受了一下体内状况：“碎片在帮我修复金丹，还传了我一套功法。师父，我需要时间闭关，短则半日，长则一天。”
石坚点头：“好，我们为你护法。不过……”他看了眼山洞外，“时间可能不多了。”
话音刚落，山洞外传来嘈杂人声。
赵铁脸色难看地走进来：“赶尸门的人到了，来了八个金丹，还有白家、纸扎一脉、傩戏班的人也都在外面。白老说要‘商议大事’。”
四目道长冷哼：“商议个屁！分明是来逼宫的！”
千鹤道长提剑站起：“师兄，怎么办？打还是走？”
石坚和九叔对视一眼。
“打。”石坚冷笑，“人家都堵门口了，不走一趟，岂不是让人小瞧了茅山？”
九叔看向陆岩：“岩儿，你能动吗？”
陆岩咬牙坐起，虽然浑身疼痛，但金丹修复带来的力量感在缓慢恢复：“能。师父，给我一个时辰，我就能恢复三成战力。”
“好。”九叔拍拍他肩膀，“婷婷，小毒仙，你们俩照顾岩儿。其他人，随我出去会会这些湘西的‘朋友’！”
山洞外，老鸦岭空地上，黑压压站了三十多人。
为首的正是白老，他身旁站着纸婆婆和傩公，三人神色各异。白老身后是八个穿麻衣、腰系铜铃的赶尸门长老，个个气息阴冷。再往后是湘西各中小势力的头目，大多神色闪烁，显然是被拉来壮声势的。
“林九道兄，石坚道兄。”白老拱手，笑容满面，“陆小友可醒了？老朽甚是挂念。”
九叔皮笑肉不笑：“托白老的福，刚醒。不知白老带着这么多人前来，所为何事？”
纸婆婆咳嗽一声：“明人不说暗话。阴天子印碎片关系湘西气运，不能落在你们外人手里。我们商量过了，碎片可以留在陆小友身上，但他必须留在湘西十年，帮我们镇压养尸家族之乱。”
“十年？”四目道长气笑了，“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我们拼死拼活夺来的碎片，你们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人扣下？”
傩公沉声道：“这是为湘西大局着想。碎片在湘西，才能镇住这里的尸气。若被你们带走，湘西必有大乱。”
“放屁！”千鹤道长骂道，“碎片在谁手里不能镇尸气？分明是你们想控制碎片，图谋不轨！”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赶尸门一个枯瘦长老阴恻恻开口：“茅山的诸位，这里是湘西，不是你们的地盘。我们好言相劝，是给茅山面子。若是不识抬举……”
他摇动腰间铜铃，身后地面破土而出三具铁甲尸！
“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石坚踏前一步，周身雷光炸裂：“怎么，想动手？我石坚奉陪！”
白老脸色一沉：“石坚道兄，你真要为了一个碎片，与我们湘西所有同道为敌？”
“为敌？”九叔冷笑，“白老，这话说反了吧？是你们要与我们为敌！昨日并肩作战的情分，你们说忘就忘，现在倒打一耙，真是好手段！”
纸婆婆叹气：“林九，我们也是不得已。湘西不能再乱了。这样吧，我们退一步：碎片可以暂借陆小友用，但他得立下天道誓言，用完碎片后必须归还湘西。”
“做梦！”山洞内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望去，只见陆岩在任婷婷和小毒仙的搀扶下，缓步走出。
他虽然脸色苍白，走路还有些踉跄，但眼神锐利如刀：“碎片是我拼死夺来的，凭什么给你们？就凭你们脸大？”
白老皱眉：“陆小友，你伤势未愈，还是好生休养。此事由长辈们商议即可。”
“商议？”陆岩走到九叔身边站定，扫视众人，“你们这叫商议？带三十多人堵门，还放出铁甲尸，这是商议的态度？”
他盯着白老：“白前辈，昨日你口口声声说养尸家族是湘西大患，要联手除魔。怎么，魔还没除干净，就开始算计盟友了？”
白老脸色难看：“小友此言差矣……”
“差你个头！”陆岩毫不客气打断，“我只问一句：今日若我们不给碎片，你们是不是就要动手抢？”
沉默。
赶尸门的枯瘦长老冷笑：“是又如何？小子，你以为凭你们现在这几个人，能挡得住我们？”
陆岩笑了。
他笑得很冷。
“我陆岩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一是有人威胁我师父，二是有人抢我东西。”他缓缓抬起右手，握拳，“你们两样都占了。”
枯瘦长老不屑：“就凭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陆岩没说话。
他体内，《阴司武经》第一重疯狂运转！破碎的金丹在阴司法则的包裹下，强行凝聚！虽然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短暂爆发三成战力，足够了！
更关键的是——阳煞气血与阴司法则初次融合，产生了一种全新的力量：阴阳罡劲！
“我这人讲道理。”陆岩向前踏出一步，地面龟裂，“但只跟人讲道理。跟豺狼，我只讲拳头。”
话音未落，他身形暴起！
快！
快到在场所有金丹修士都没反应过来！
枯瘦长老只觉眼前一花，陆岩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一拳轰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炫目的光华。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
但拳头上，缠绕着黑白二色气流——阳煞气血为白，阴司法则为黑，阴阳相济，化作摧枯拉朽的罡劲！
“砰——！！！”
枯瘦长老仓促间操控一具铁甲尸挡在身前。
然后所有人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具刀枪不入、符咒难伤的铁甲尸，被陆岩一拳轰穿胸口！拳头去势不减，穿过铁甲尸，结结实实印在枯瘦长老胸膛！
“咔嚓——”
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枯瘦长老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断三棵大树才停下，口中鲜血狂喷，当场昏死过去！
全场死寂。
陆岩收拳，站定，扫视呆若木鸡的众人：
“还有谁想抢碎片？”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我这一拳，只用了三成力。”
＊
树林深处。
三个黑袍僧人静静看着这一幕。
为首的半边腐烂僧人眼中闪过贪婪：“阴阳相济，罡劲自生……果然是武道通神之胚。若能将他炼成‘尸佛金身’的炉鼎……”
他身后一个僧人低声道：“佛尊，何时动手？”
“不急。”腐烂僧人微笑，“让他们先斗。等两败俱伤，我们再收渔翁之利。”
他的目光落在陆岩身上，如同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此子，必是我黑佛宗崛起之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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