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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凡人修仙传前传 > 第35章 残膏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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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立跪在粮仓废墟前时,指尖正捏着半块烧焦的药渣。灰黑色的粉末里混着点暗红,是墨居仁昨夜熬药时特意多加的“血竭”——说是能让伤口收口快些。

“墨大夫……”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左肩的伤在渗血,刚才冲出来时被掉落的木梁刮到,续骨膏蹭掉了大半,露出底下外翻的皮肉。

张铁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个烧变形的铜药罐。罐底还粘着点黑褐色的药膏,是墨居仁临走前熬的最后一炉“护心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见韩立突然抓起那半块药渣,往伤口上按。

“别!”张铁急忙去拦,却被韩立甩开。药渣混着血贴在伤口上,韩立疼得浑身一颤,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说过,药渣也能止血。”韩立低声道,指尖反复碾着药渣,像是在确认什么,“他还说,‘子母草’发芽时,会带着种下人的气息。”

张铁这才注意到,废墟的灰烬里,正有细细的绿芽往外钻。那些芽尖泛着淡淡的红,顺着韩立的血迹,往他脚边蔓延。

“真的……发芽了。”张铁喃喃道。

韩立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绿芽拢到自己身边,用指尖轻轻拨掉上面的灰。他忽然想起墨居仁教他认药草的第一天,老人蹲在药圃里,捏着株刚冒头的“还魂草”说:“你看这草,看着蔫,浇点血就能活。人也一样,有时候得对自己狠点。”

那时他不懂,觉得墨大夫的药总是又苦又烈。现在才明白,那些苦里藏着的,都是能让人活下去的劲。

“张叔,”韩立突然抬头,眼里的红血丝混着泪水,“他往粮仓引血蛟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张铁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字迹被火烤得发焦,却还能看清:“韩立左肩的旧伤怕碰,护心散埋在老槐树下,混着他的血喝,能压惊。”

韩立接过纸条,指尖抚过那熟悉的字迹——墨居仁写“槐”字时,总爱把右边的“鬼”字写得特别小,说是“怕惊扰了树神”。

“他算准了血蛟会追着‘血引’走,算准了‘子母草’能制住那老怪,也算准了……我会来这里。”韩立的声音发颤,“可他为什么不算算自己?”

张铁拍了拍他的背,看见他肩膀上的绿芽正往肉里钻,像是在往骨头里长。这是“子母草”在认主,也是墨居仁留下的最后一道护符。

“因为他算的不是自己。”张铁低声道,“他给你留的续骨膏里,掺了‘同心莲’的粉末。你现在摸摸自己的心口,是不是不那么慌了?”

韩立抬手按在胸口,果然,刚才那股火烧火燎的躁动感,正慢慢沉下去。就像每次被噩梦惊醒时,墨居仁总会端来一碗温好的药,说:“别怕,药气能镇住邪祟。”

“他总说我毛躁,得用‘静心草’泡水喝。”韩立笑了笑,眼泪却掉了下来,“可他自己比谁都急,上次为了抢‘凝血草’,差点被妖兽咬断手。”

张铁也跟着红了眼。他想起墨居仁为了给韩立找“接骨木”,在悬崖上挂了整整一夜;想起对方发现韩立偷偷练禁术时,气得摔了药碾子,转天却默默配好了缓解反噬的药。

“他啊,就是嘴硬。”张铁抹了把脸,“昨天让我带你走时,他往药箱里塞了瓶‘忘忧草’的种子,说‘这孩子重情义,别让他记太久,累’。”

韩立猛地抬头,看向张铁手里的药箱。张铁连忙打开,果然在底层找到个小小的绢布包。里面的种子黑得发亮,沾着点干涸的血迹——是墨居仁的血。

“忘忧草……”韩立捏紧绢布包,指节发白,“他以为我会忘?”

他忽然站起身,将种子揣进怀里,转身往废墟深处走。张铁连忙跟上:“你去哪?”

“找他的药杵。”韩立的声音很稳,“他说过,药杵用久了,会沾上主人的气。我得把它找回来,磨药的时候,就像他还在旁边看着。”

两人在灰烬里翻找时,天边开始飘起细雨。雨水打湿了韩立的头发,混着脸上的泪痕往下淌。他的手指被碎瓷片划破,血珠滴在地上,立刻有更多的绿芽冒出来,托着血珠往他手边送。

“在那!”张铁指着一截露在外面的木柄。韩立扑过去,用手刨开滚烫的灰烬,将那根缠着铜环的药杵抱在怀里。

药杵上还留着墨居仁的指痕,是常年握着的地方。顶端刻着的“仁”字,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依旧清晰。

“找到了……”韩立把脸贴在药杵上,冰凉的木头带着点余温,像极了墨居仁冬天给人诊脉时,先在自己手里捂热的银簪。

雨越下越大,将粮仓的火星浇灭,只留下一地湿润的黑灰。那些“子母草”的嫩芽在雨里疯长,很快爬满了废墟,在最顶端开出细碎的白花。

韩立抱着药杵坐在泥水里,张铁给他披上蓑衣,听见他在低声说话,像是在跟药杵聊天:“墨大夫,你教我的‘辨药诀’,我昨天背错了两处,你怎么不骂我?”

“还有啊,那株‘九死还魂草’,我没养好,枯了三片叶子……”

“你说过,医者仁心,可你为了我,杀了那么多人……”

张铁别过脸,不忍再看。他知道,这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个没说出口的问句——你是不是早就把我当成儿子了?

雨停时,天边挂起了彩虹。韩立站起身,将药杵扛在肩上,像墨居仁当年带着他上山采药时那样。

“张叔,回去吧。”他说,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却透着股劲,“他留下的药圃还在,我得去看看,别让杂草占了地方。”

张铁看着他的背影,左肩的伤口上,绿芽正顺着蓑衣往外钻,白花沾在衣角,像极了墨居仁常别在药箱上的“安神花”。

他忽然明白,墨居仁从未离开。那些被种下的“子母草”,那些刻在药杵上的字,那些熬药时飘满院子的苦香,都是他留在这世间的影子。

而韩立肩上的绿芽,会带着这份影子,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长成新的风景。就像老话说的,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它们只是安安静静地长着,却把最暖的余温,留给了想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