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大手一挥震得甲胄铿鸣笑着说道:“具体章程一会再议!”
吕布揽过张辽肩膀朝帐外走去,暮色中忽然朝亲卫喝令大声喊道:“让伙夫把酒肉堆成山,擂鼓聚兵——今日要校场篝火通明!”
吕布和张辽二人先是行至曹性军帐前,恰见曹性正持竹简清点物资。
吕布屈指叩响帐柱问道:“安世!马肉可曾分妥?”曹性闻声疾步出帐,额间还沾着墨渍,抱拳时革囊中算筹琅琅作响说道:“将军、张都尉。
我已按户分发完毕,强阴县一千四百户军民皆已登记造册。”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帛书说道:“除了马肉特意又给给阵亡将士遗属加了一斤盐。”
吕布抓过帛书扫视,忽然将其拍在曹性胸前说道:“往后这类事你自己多多掌度!”吕布转身时玄氅掀翻夜风说道:文远!安世!“此刻随我们去校场——飞骑儿郎们该等急了。”
曹性急忙系紧革囊跟上,三人踏过渐深的夜色。远处校场忽然火把如龙,八百飞骑列阵的踏步声震得地皮微颤。
吕布忽然在火光交界处停步,从亲卫手中抓过三只酒碗大声说道:“先饮一碗!”他咬开陶碗边缘迸出酒花,“敬兄弟们——敬手中刀——敬这次突袭缴获的两千匹战马!”
张辽与曹性相视一笑,三人仰颈饮尽时,校场方向突然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吼叫道: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火把将校场照得赤红如昼,吕布按剑踏上点将台时,八百飞骑同时捶击胸甲爆出惊雷般的轰响。
他抬手压下声浪,玄甲在火光中反射出流动的血色。
儿郎们!声裂长空惊起宿鸟,这半月我们从五原杀到云中,又从云中冲到雁门——佩剑突然出鞘指向西方,转战千里踏破诸多敌人,刀口卷刃了也不知累!台下顿时掀起一片狼嚎般的笑骂。
吕布剑尖突然回转向天说道:为什么能赢?他突然踹翻酒坛任琼浆漫过战靴,因为你们砍人时从来不看自己流了多少血!
飞骑阵列中顿时响起钢刀敲击盾牌的狂浪。
吕布忽然拽过张辽与曹性大声说道:但现在——他劈手夺过亲卫扛着的整只炙羊掷向台下,老子要你们喝酒吃肉!
等休整完毕返回五原郡——酒囊被捏爆时烈酒如雨洒落,每个人都能用这次阵斩数换足双倍赏钱!
将军!!将军!!的吼声震得火把明灭不定,有士卒疯狂捶地嘶吼。
吕布大笑着一脚踩上台沿大笑道:现在——搬空校武场上的酒坛!吃光校武场上这肉山!明日操练谁若手软——他忽然将案几踹得四分五裂,便如此案!
校场瞬间沸腾成滚鼎,张辽望着被士卒抛向空中的吕布轻笑说道:大哥还是这般...
这般什么?曹性正擦着被溅湿的账本苦笑,却见张辽突然夺过酒碗跃下高台,瞬间淹没在欢腾的军阵中。
吕布拎着酒碗跃回点将台,鎏金碗沿滴落的酒液在火光中划出晶亮弧线。
他忽然按住曹性肩膀大声说道:“让守城的弟兄分批前来——肉管够,酒管饱!”
台下顿时爆发出哄笑,有老卒捶着同伴胸口喊道:“听见没?将军叫咱们慢些吃!”
曹性急令亲兵驰往四门传令时,吕布左臂箍住张辽,右臂揽过曹性,三人踉跄着撞上台心立柱。
他忽然反手抽出宝剑——青锋出鞘的龙吟竟压过了场中喧嚣。
剑尖指天刹那,八百飞骑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如冰河迸裂。
吕布喉间滚出沉雷般的吼声道:“今汉室飘摇!正需我等——”剑身猛然震颤发出嗡鸣,“持手中三尺青锋!用鲜卑人的头颅!筑起边郡的万里长城!立万世不朽之功!”
“嗬!!!”士卒们用刀鞘砸地的巨响回应,整个强阴县城的地面都在震动。
吕布突然将剑锋横转贴在自己颈侧,血珠立刻从皮肤渗出说道:“今日痛饮后,我要你们记住——”他猛地将染血剑刃指向北方,“阴山以北的草场,是该由汉家儿郎放马!不是他们鲜卑人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张辽突然夺过酒碗砸碎在台柱大喊道:“愿随将军剑指之所!”飞骑们疯狂撕扯着炙肉咆哮,火光中有人把酒液泼向军旗发誓。
当第一批守城士卒喘着气跑进校场时,看到的是吕布站在酒坛堆砌的矮山上,正将整袋铜钱抛向夜空。
吕布在校场沸腾的声浪中蹙眉环视,忽然扯过张辽低语说道:怎不见阿云姑娘?不待回应便大步流星离去,玄氅扫翻沿途三四只空酒坛也浑然不觉。
军帐区最僻静的角落,他屈指叩响毡布的声音竟带着金铁之音低声说道:随飞骑出征者,为何缺席犒赏?
帐内传来窸窣翻滚声,阿云带着睡意的急应混着织物摩擦小声说道:沐浴后实在困极昏睡过去了...这就来!
当帐帘掀开时,披散散发的阿云慌忙系着束腰绦带,脸颊还被军帐内的小火盆烘烤的微红。
她抬眼时突然倒抽凉气——吕布颈侧凝着的血珠正顺着青筋蜿蜒下滑,在火光下显出暗红轨迹。
阿云大惊失色道:将军你受伤了?她顾不得半散的鬓发便踮脚凑近,阿云说道:让吕布低下头来,素白绢帕猝不及防按上男人喉结。
吕布突然的低头,鼻尖险些触到她犹带湿气的额头,沐浴后的皂角清香混着少女体温香气扑面而来,竟让他踉跄退后半步。
吕布连忙说道:无妨...他喉结滚动时擦过绢帕,血迹顿时在细麻上晕开淡红,方才在校场...
话音突然滞涩——阿云竟追近半步,指尖挑开他凌乱的鬓发查验伤口,温热的呼吸拂过他下颌。
是剑锋擦伤。她松口气时绢帕飘落,忽然发现吕布耳根竟泛起可疑的暗红。
远处校场突然爆发的欢呼声中,吕布猛地转身咳道:速去领肉!玄氅翻卷间已走出三丈,却又回头扔来件东西给阿云说道:披上我的斗篷——夜风刺骨。
阿云接住尚带体温的玄色斗篷时,那个背影早已消失在火把明灭处。
阿云捏着尚带体温的玄色斗篷怔在原地,望着那个几乎同手同脚撞翻兵器架的背影,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她将脸埋进斗篷绒毛深深吸气——凛冽的雪松气混着铁锈味,还裹着几分酒气,恰似那人一身锋芒。
“噗哈哈哈...”笑声突然抑制不住地从指缝漏出,她索性放声大笑,笑得眼角沁泪弯下腰去。
远处校场的火光在她颤动的肩头跳跃,映得绣金云纹活了过来。
“冲阵斩将时眼皮都不眨...”她抹着泪模仿吕布平日冷峻声调,“‘三军可夺帅’——”忽然又破功笑倒,斗篷扫起地上尘土,“竟被小女子的绢帕吓退三丈远!”
夜风卷来校场隐约的欢呼声,她忽然将斗篷甩上肩头,任过长的衣摆拖曳在地。
指尖掠过脖颈伤痕处时放轻动作,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说道:“原来破阵将军的命门...在这儿啊。”
帐外巡逻士卒经过时,正见少女裹着宽大玄氅在月下旋转,哼着并州小调踢起细雪小声喃喃道:“下次他再凶人——我就掏绢帕!”银铃般的笑声惊起寒鸦,扑棱棱掠向那个狼狈逃离的方向。
阿云指尖捻着斗篷内衬的云纹刺绣,那细密针脚蹭过掌心时泛起微痒。
她忽然想起草原上的男儿——他们会在篝火堆扔来整只烤羊腿,会把夺来的金镯子套进女人的发辫,却从不知战后该用大氅裹住女人发颤的肩膀。
阿云喃喃自语道:“这汉家的郎君啊...”她将滚银边的斗篷领子贴到鼻尖轻笑道:“杀人时像头饿狼,细心起来倒像是...别有一番滋味”话音忽止。
比起那些只会炫耀猎狼伤疤的匈奴的部落青年,这个会红着耳朵扔来斗篷的将军,倒像把锋利的刀突然翻出缀着流苏的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