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川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掀开被褥,却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动弹不得,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青砖上,晕开一片湿痕。
太后站在院中,脸色沉的要命,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周遭安静的可怕。忽听卧房中传出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混着院外的风声,凄婉的让人心痛。
萧霖川的指尖悬在被褥上方,终是一寸寸收回,蜷缩成拳,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他知道,被褥下这具早已失了温度的躯体,不过是早已死去的柳絮的躯壳。
而那个千年之后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他僵着半边身子,靠在榻边,整个人宛如失了魂一般,泪水无声流淌,湿透了衣襟。
依照傅琳的遗言,萧霖川并未将她埋在京都,而是让小李子将柳絮的尸身送回南海郡厚葬。
临走那日,小李子跪在乾清宫内,将自己再三思索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陛下……”
“那夜奴才守在门外,约摸三更天,听见屋子里传来两声轻唤,像是梦魇一般,奴才没敢贸然打扰……可过了一会,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了,奴才心里发慌,推门进去查看……那会…已然没气了”
萧霖川猛的站起身来,目光死死锁住小李子,声音沙哑的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她…她喊了什么?”
小李子被他眼中的绝望与痛苦震慑,下意识缩了缩,却还是鼓起勇气:“喊的是…是陛下的名讳”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萧霖川的心中。瞬间将他所有的支撑击得粉碎,他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榻上。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无力的摆了摆手。
小李子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去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皇帝一人。他闭起眼,似乎回到了那一夜,站在门外的,不是什么小李子,而是他。
四周黑漆漆的,寒风席卷他周身。
屋子里传来女子轻轻的呢喃声。
“萧霖川”
“萧霖川!”傅琳猛的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尖锐的刺入鼻腔,她的胸腔剧烈起伏,像是刚从一场窒息的深海中挣脱。
目之所及是雪白的天花板,一旁悬挂着一个透明的瓶子,顺着管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
耳边回荡着梦里怎么也避免不开的“滴——滴——滴——”声,陌生又熟悉的冰冷质感,瞬间撞碎了满目的宫墙飞檐。
她猛的坐起身来,输液管被扯得微微晃动,却顾不上疼,转头环顾四周,三人病房里,她两边拉着蓝色条纹的帘子。
床头柜上放着一部手机和一些水果花篮,窗外传来车鸣声,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亮的有些刺眼。
这不是宫里的软榻,窗外也没有只剩下枯枝的柿子树,没有暖阁里的炭盆,也没有那个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帝王。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虽然纤细,却不是久病缠身的枯槁。过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檐上猫儿踩过砖瓦,院中茂盛生长的槐树,柳溪村女学的欢声笑语,乾清宫暖阁炭盆燃起,还有最后用尽全力,喊出的“萧霖川”。
“我…这是…”
傅琳卷起袖子,看了眼手臂内侧的胎记。
她不是死了吗?
“小姑娘…你终于醒啦?还不快按铃叫护士来看看”一道洪亮有力地声音从帘子背后传来。
傅琳倾身看去,是一个身形有些微胖的阿姨,她正在给隔壁床的奶奶冲泡奶粉。瞧见她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都做完手术了,怎么不见家里人来照顾啊?”
傅琳张了张嘴,吐出一句:“我…没告诉她们”
“诶呀这怎么行的啊,你一个小姑娘刚动完手术,又不能下床走动,没人照顾可不行啊”
“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啦?还是担心爸爸妈妈晓得心疼你啊?傻丫头…住院可是大事,要讲给家里头人晓得,不要自己逞强”
傅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不过确实依照那阿姨所言,按了墙上的按钮,等着护士来找她。手机放在床头,她始终没有去动,其实就算打开也知道没有消息。
她的联系人只有五个。
姑妈一个,公司里必要联系的同事四个。
不多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白大褂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笑容温和有礼:“醒啦?感觉怎么样了,头晕不晕?”
她从托盘里取出电子脉搏血氧仪,轻轻夹在傅琳的食指上,冰凉的塑料外壳贴着皮肤,仪器立刻发出轻微的“滴—滴—滴—”声。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护士一边记录数值一边说道:“你这是典型的低血糖加过度疲劳引发的急性晕厥,幸好送医还算及时,没什么大碍”
等仪器显示脉搏平稳,她取下血氧仪,又拿起体温计在傅琳的额头上测了一下:“医生说你血糖低的厉害,还伴有轻度脱水,虽然给你打了葡萄糖,但还是要多补充水分。一会我给你倒杯水来,你一点一点喝不要一口气喝完”
记录好体温,又拿出血压计,缠在傅琳的胳膊上。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唇色浅淡,整个人都有些呆愣愣的,像是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捏着气囊的动作不由得放轻了几分,劝道:“以后可不能这么熬了,你公司的同事说你连着加班好几天了,身体哪经得住这么糟蹋”
血压计发出匀速的充气声,片刻后缓缓放气,护士填写完所有数据,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笑了笑:“血压已经正常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收拾好托盘,正准备要走,忽的想起什么,又扭头叮嘱道:“送你来的好像是你的领导,说是没有联系上你的家人,帮你垫付了急诊费用。他让我转告你,醒了别急着出院,再观察半天,没什么问题了再走”
“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情况,想喝水或者头晕,按床头这个呼叫铃就行”
(这里要补充一下,傅琳人在古代的时候,时间按照现代一天古代一年算,傅琳回了现代后,时空错乱恢复,两边的时间就是同步进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