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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我的投影仪连着1950 > 第210章 归途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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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打在车窗上,像撒了把碎冰。

林默把围巾又往上拽了拽,隔着雾气看赵晓菲攥着丝绒盒的手——指节泛白,指甲盖压出淡青的月牙。

去年清明我来过一次。赵晓菲突然开口,嗓音被引擎声揉得发哑,那时候墓碑前只有一把野菊花,是护林员放的。她低头抚过丝绒盒的搭扣,爷爷总说,当年松骨峰那仗,他最后摸到的不是战友的血,是个小丫头的围脖。

林默想起投影里那个画面:十六岁的卫生员被弹片掀翻在雪沟里,红围脖像团凝固的血,赵志刚抱着她喊小同志时,裤脚还在往下滴尿——那是他这辈子最羞耻的记忆,却也是他扑向坦克前最后一抹温度。

到了。司机踩下刹车,车头灯划破雪幕,照出长津湖烈士陵园几个褪色的金字。

赵晓菲推开车门,冷风裹着雪团灌进来。

林默跟着下车,鞋底在结霜的台阶上打滑,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她的羽绒服薄得惊人,他掌心能隔着布料摸到她肩胛骨的轮廓。

往山坳里走。赵晓菲把丝绒盒贴在胸口,护林员说,小同志的墓在最北边,挨着棵老松树。

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像踩进棉花堆。

林默看着她的背影,羽绒服帽子上的绒球被风吹得乱颤,突然想起投影里赵志刚的话:那丫头才十六,说要等仗打完回山东种棉花。

老松树的枝桠垂着雪帘,墓碑半埋在雪里。

林默蹲下身,用手套拂去积雪——陈秀兰,1934-1950,名字下方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棉花。

赵晓菲跪下去时,膝盖陷进雪堆里,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她打开丝绒盒,勋章在雪光里泛着暗黄,是赵志刚用最后半块压缩饼干跟炊事班换的,说要等战争结束给小同志别在围脖上。

爷爷,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裹着白雾,落在墓碑前,陈同志,这是他攒了一辈子的心意。

林默后退两步,背抵着老松树。

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他闭上眼,松针的清香突然变得浓烈——像极了投影里松骨峰的山风。

小同志...

他猛地睁眼。

不是幻听。

那道沙哑的、带着山东口音的呼唤,正从雪幕深处漫过来。

林默摸向口袋里的怀表,金属表壳烫得惊人,烫得他指尖发疼。

赵晓菲也抬起头,睫毛上沾着雪珠:你听见了吗?

林默没说话。

他望着墓碑前的勋章,突然看清了金属表面的划痕——那是赵志刚用刺刀刻的字,当年在战壕里,他举着勋章对卫生员笑:等打完仗,我给你刻全名。

雪越下越大,松枝上的雪团簌簌落下。

林默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凉意顺着指缝爬进血脉,他忽然想起赵志刚在投影里的最后画面:他扑向坦克时,怀里还攥着半条红围脖,血渗进毛线里,像开了朵蔫掉的棉花。

该走了。赵晓菲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雪,护林员说晚上封山。

回程的车上,她靠着车窗打盹,睫毛上的雪珠化了,在脸上洇出两道水痕。

林默望着她怀里的空丝绒盒,怀表在他口袋里轻轻震动,一下,两下,像心跳。

到家时已经十点。

林默开了暖气,把怀表放在茶几上。

暖黄的灯光下,表盖内侧的长津湖,1950.11.27突然泛起金光,接着,一行新的字迹从金属里渗出来:送魂者。

他屏住呼吸,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三个字。

表壳突然发烫,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冰雕连战士睫毛上的霜花,松骨峰战壕里冻硬的炒面,坑道家书里洇开的泪痕。

原来那些心愿碎片不是负担,是桥,是路,是他和历史之间最坚韧的绳索。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是苏晚发来的消息:微博热搜第三了,#英雄可以不完美#。

林默点开,评论区像片沸腾的海。

原来英雄也会害怕,反而更让人想哭。

他们不是神,是把恐惧嚼碎了咽下去的人。

也有刺目的红:现在连烈士都要卖惨?

他正要关手机,刘子阳的消息弹出来:刚和社科院的教授们开了会,下周要做系列讲座,主题就叫不完美的伟大

林默笑了,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

深夜的博物馆格外安静,他站在赵志刚的展区前。

玻璃罩里,勋章的位置空了,旁边多了张便签:它去了该去的地方。电子屏还在循环播放番外篇,王援朝老兵的声音混着松涛:我们打仗不是为了当英雄,是为了让后边的娃娃能坐在教室里读书。

你们的信仰,活下来了。他对着空气说,声音比雪还轻。

怀表在他掌心发烫,像团小小的太阳。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没关。

爷爷的老相册摊在茶几上,是他下午整理旧物时翻出来的。

林默弯腰去收,一张泛黄的照片突然从书页间滑落,飘在他脚边。

他蹲下身,捡起照片。

照片上是五个穿军装的年轻人,背景是焦黑的山梁,最左边的战士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双眼睛——那双眼,像极了他在投影里见过的,冰雕连里那个攥着钢笔的小战士。

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1951年秋,铁原,兄弟们等你回来。

林默把照片贴在胸口,怀表在他另一只手心里轻轻震动。

窗外的雪还在下,模糊了路灯的光,却清晰地映出照片上那道模糊的人影——他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有些事,我没资格说。

现在他懂了。

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