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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梅小心地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寒气。

屋内暖炉烧得正旺,熏香袅袅。

“姑娘,可要喝点安神汤?”

倚梅轻声问道。

江绮露摇摇头,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目光有些放空,似乎在平复心绪,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确实没事,方才的病弱不过是金蝉脱壳的戏码。

褪去繁重的外裳,洗去一身的疲惫与烟尘,她赤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终于彻底卸下了所有伪装,显露出深切的疲惫。

倚梅知道自家姑娘需要静思,便默默地退下。

窗外夜色正浓,空气里的硝烟味似乎还未散去。

凌豫一路悄然跟随江府马车,亲眼看着江绮露被兄长安然送入府邸,看着方岚姐弟离开,看着江绮风送客后独自返回书房的方向。

直到江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合拢,他才从藏身的暗巷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江府侧门附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目光沉沉地望着那高墙深院。

心中的焦灼并未因看到她安全到家而完全平息。

她真的没事吗?

正巧,方岚和方峘在江绮风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方家的马车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凌豫犹豫片刻,还是现身,装作偶遇。

“小姐,公子。”

凌豫上前几步,抱拳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方岚看到凌豫,先是有些惊讶凌豫为何在此。

不过她也没多想:“元峥哥哥,你怎么在这?”

“方才路过雅阁,瞧着公子与小姐跟着来到江府,有些不放心,是江家出事了吗?”

方岚搭话:“是棠溪,她……”

她瞧了瞧四周,凑近凌豫,小声道:

“棠溪她没事,只是雅阁里人多气闷,有些不舒服,并无大碍。现在已经好多了。”

方峘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元峥哥哥放心,郡君无碍。”

凌豫闻言,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果然……和他心底那份疑虑隐隐印证了。

那份苍白痛苦,多半是脱身之计。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无事便好。”

他侧身让开道路:“夜深了,二位路上小心。属下告退!”

说完,不待方家姐弟再回应,他身形一闪,便再次没入了路旁的阴影之中,快得如同幻觉。

借着月光,方岚清晰地看到凌豫紧绷的下颌线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骤然松缓了下来,那一直紧锁的眉峰也豁然舒展。

仿佛是心头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那份骤然卸下的压力甚至让他的眼神瞬间亮了几分。

确认了她无恙,凌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更为隐秘的情绪在涌动。

他想起暖阁外她离去时那苍白脆弱的侧影,想起她曾在街边小摊前,目光在那盏活灵活现的锦鲤花灯上停留了许久,虽然只是一瞬,却被他捕捉到了。

不多时,一个江府守侧门的小厮,捧着一个素色锦盒,匆匆来到悦芳轩外,交给了守夜的侍女:

“门外一位小哥送来的,说是给郡君的。”

侍女将东西呈给倚梅。

倚梅疑惑地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盏花灯。

并非宫中或贵人们常用的奢华宫灯,而是一盏民间常见的锦鲤花灯。

竹骨为架,糊着素雅的绢纱,鱼身线条流畅,鱼尾飘逸,用彩墨勾勒出灵动的鳞片,鱼腹中空,放着一小截蜡烛。

正是上元夜自家姑娘在街边小摊前驻足片刻,目光曾流连过的那一盏。

“姑娘,您看……”

倚梅将花灯捧到江绮露面前。

江绮露的目光落在花灯上,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光滑的彩纸鱼身,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江绮露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绢纱。

她认得这盏灯。

更确切地说,她认得这盏灯上残留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气息。

清冽,刚毅。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如同雪后松针上的寒露。

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

眼前这盏锦鲤灯,与记忆中另一盏灯的模样重叠交错。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还是洛清霁,玉徵还不是背叛者的时候。

在洛族那片终年萦绕着清冷雪雾的梅林中。

彼时的玉徵,一身如雪的白衣胜雪,墨发仅用一根白玉梅花簪松松挽起,笑容温煦得仿佛能融化梅林深处的寒冰。

他捧着一盏小小的梅花灯站在她面前。

灯盏小巧玲珑,花瓣是整块上好的暖玉雕琢而成。

薄如蝉翼,脉络清晰。

灯骨是千年寒梅枯枝所制,自带清冽梅香。

灯内跳跃的,是取自不冻泉底的万年萤石冷光,幽幽散发柔和明澈的光芒。

那是玉徵亲手为她做的。

那是她终于对他敞开心扉之时,他赠予的信物。

心中的欢喜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澄澈、微凉,又带着蓬勃的暖意。

那盏温暖的、带着他独特松雪气息的梅花灯,在她眼中,便是天地间最珍贵的宝物,是心意相通的象征。

她珍之重之,置于自己寝宫的窗边,日日相对。

然而,后来的背叛,如同最凛冽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所有温情。

盛怒之下,她将那盏承载着甜蜜与期许的梅花灯狠狠掷入火盆。

看着暖玉在烈焰中碎裂,看着萤石逐渐消散,如同她当时被撕碎的心。

可当怒火燃尽,只余下无边荒芜的冰冷时,她又如同着了魔一般,不顾火焰灼烫,徒手从灰烬中扒拉出那盏灯的残骸。

梅花灯早已不成样子。

她将它锁进了霁宁宫最深处的琉璃匣中,如同封印一段不堪回首的耻辱与痛楚。

它被放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提醒着她曾经的愚蠢和刻骨的背叛。

千年岁月流逝,那盏残灯依旧在那里,蒙着厚厚的尘埃,早已不成样子,却从未被丢弃。

回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又缓缓退去,留下满室寂静和心头冰冷的钝痛。

江绮露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这盏崭新的锦鲤灯上。

她看着眼前这盏崭新充满生机的锦鲤灯,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指尖残留的气息与记忆中玉徵的气息重叠,让她心头一阵刺痛,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锦鲤……象征着吉祥、顺遂。

凌豫……他送这个,是何意?

是巧合,还是……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