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家人的注视下,一个如梦似幻的身影,缓缓地、如同画卷展开般,从碧蓝的海水中升腾而起。
首先浮出水面的是那璀璨得令人窒息的金色长发,湿漉漉地贴覆在光洁如玉的额头和脸颊两侧,发梢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海水中飘散。
接着显露的,是一张完美到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的脸庞,肌肤白皙近乎透明,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挺翘的鼻梁,饱满的唇瓣,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熔炼而成,是深邃的金色,瞳孔却是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竖瞳,此刻正带着一丝审慎的观察和一丝紧张,望向池边的人群。
阳光洒在她身上,无数颗细小的水珠如同钻石般从她完美的肌肤上滚落,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然后,是她修长优雅的脖颈,线条流畅平直的肩膀,以及……在水面之下,那一条巨大、强健、覆盖着细密璀璨金色鳞片、如同艺术珍品般的华丽鱼尾!
鱼尾在水中极其缓慢而富有韵律地摆动着,让她优雅地悬浮在距离池边不远的水中,如同一位来自深海的神只。
艾莉西亚,以她最完整、最真实的形态,出现在了七鱼的家人面前。
刹那间,整个生活区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的寂静。
只剩下人工潮汐系统模拟出的、轻柔的海浪拍岸声,以及每个人因为极度震惊而变得粗重清晰的呼吸声。
七鱼的父母彻底僵住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撼。
尽管在此之前,他们早已通过各种真假难辨的新闻的讲述,对人鱼的存在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一个活生生的、如此美丽、如此非人、如此具有冲击力的神话生物,如此近距离地、真实不虚地出现在眼前时,那种源自认知根基被颠覆所带来的视觉与心灵的双重海啸,是任何事前的心理建设都无法抵挡的。
弟弟七涛吓得“啊”了一声,猛地往后一缩,整个小身板都躲到了父亲结实的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偷偷张望。
妹妹七雨则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她下意识地用两只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从指缝里一眨不眨地、充满了极致惊奇和一丝本能的畏惧,死死地盯住了水中的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的目光缓缓扫过陷入石化状态的七鱼父母,最后落在了七鱼写满了鼓励和些许不安的脸上。
她看到七鱼眼中那份期盼,于是轻轻摆动强健而优美的金色尾鳍,带起一串细碎的气泡,优雅地靠近池边。
她轻声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有些缓慢,但异常清晰:
“叔叔,阿姨,你们好。”
她的声音空灵而悦耳,如同深海中最名贵的珍珠相互叩击,又像是温柔的海浪在月光下轻轻拂过沙滩,带着一种非尘世的魅力。
七鱼立刻走上前,蹲在池边,向水中的艾莉西亚伸出手,掌心向上。
艾莉西亚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温暖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七鱼的掌心上。
七鱼紧紧握住姐姐冰凉的手,她转过头,看着仍然处于极度震惊中的父母,用力吸了一口气,用最清晰、最郑重、仿佛在进行某种重要仪式的声音说道:
“爸,妈,正式跟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姐姐,艾莉西亚。血脉相连的亲姐姐。”
“姐……姐姐?”母亲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汇,目光在七鱼和艾莉西亚两张极度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脸上来回移动。
父亲也猛地回过神来,眉头紧锁,看看七鱼,又看看水中的艾莉西亚,眼神里充满了惊涛骇浪般的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
当他们知道七鱼跟艾莉西亚有关系的时候,那一刻他们是不敢置信的,但活生生的证据,照片,视频都被网络公开了,他们又何尝没看到,紧接着就是大量的记者包围,特殊的安保人员出现驱赶记者,将他们一家接走,这一切,都是源自人鱼。
艾莉西亚微微垂下了那长长的、如同金色蝶翼般的睫毛,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然后再次抬起眼,目光直接迎向七鱼母亲那双充满了困惑的眼睛,语气更加柔和了一些:“谢谢你们……照顾莉亚……这么久。”
她用的是“莉亚”。
那个属于万载之前、亚特兰蒂斯皇族小公主的名字。
这一声“谢谢”,和那句“照顾莉亚”,轻轻叩开了母亲心中最柔软、最不设防的部分。
她看着艾莉西亚那双与七鱼神似、却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海洋秘密的眼眸,看着那条非人的、却美丽得令人心颤的金色鱼尾,再看看身边紧紧握着艾莉西亚的手、眼中满是依赖的七鱼,一种混合着震惊、茫然、不可思议,却又无法抑制的、强大的母性本能悄然涌了上来。
都是离开家的孩子,如今终于团聚……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母亲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池边。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仿佛怕自己的动作会惊扰了水中这位美丽而脆弱的神只,然后,她也向水中的艾莉西亚,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艾莉西亚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迟疑了片刻,终于将自己的手从七鱼掌心抽出,轻轻放在了那位人类母亲温暖的手掌中。
母亲一把握住艾莉西亚冰凉的。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艾莉西亚完美却带着疏离感的脸庞,声音坚定地说:“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这里……我们……也是你的家人,这里也是你的家。”
这句话如同带着魔力,瞬间打破了那层因陌生和物种差异而产生的无形壁垒。
父亲也走了过来,沉默地站在母亲身边,他看着水中的艾莉西亚,眼神依旧复杂无比,但之前的震惊和疑虑,渐渐被一种沉重的、如同大地般宽厚的接纳所取代。
他点了点头的说:“嗯,来了就好。以后……一家人。有什么难处,一起扛。”
艾莉西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夫妇,看着他们眼中毫无伪饰的真诚,她那双看惯了文明兴衰、历尽万载孤寂、充满了警惕与沧桑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清晰的茫然和……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如同深海火山口旁涌出的暖流般的……悸动。
这时,妹妹七雨的胆子彻底大了起来。
她挣脱了最后一丝害怕,蹑手蹑脚地走到池边,蹲在母亲旁边,扒着池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艾莉西亚在水下轻轻摆动、闪烁着迷人金光的巨大鱼尾,忍不住小声问,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美人鱼姐姐,你的尾巴……在水里摆动的时候,会疼吗?还有,你晚上在水里睡觉……会不会感冒啊?要不要盖被子呀?”
童言无忌的问题,天真烂漫,瞬间打破了原本还有些感伤和小心翼翼的气氛,带来了一阵轻松。
七鱼忍不住破涕为笑,拉着艾莉西亚的手轻轻晃了晃:“姐,你看,我妹妹七雨,还有我弟弟七涛,他们两个小调皮鬼。”